眼看着存了点儿钱吧,还非得去换八宝妆盒和象牙梳,再巴巴儿地给人送去。
然后人家还不要。
真可怜。
张卫看向独孤不求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好惨。
独孤不求看到了,却不在意,飞快地把外袍脱下扔过去。
“罚你今晚必须给我弄好,明天我若没有干净袍子穿,你就别跟着我了。”
张卫噘着嘴,很不开心地拿着衣服低下了头。
独孤不求一觉睡醒,公服已经干净整齐地挂在了一旁。
他沉默着穿好衣服,随便吃了点早饭,迎着寒凉的秋风走出了家门。
庐陵王并未得到任何实职,就和太子一样,被圈禁在宫中读书。
独孤不求这個兵曹参军事也没啥手下,用不着去做正常兵曹参军事该做的那些事。
但他自有用处,那就是陪庐陵王读书。
“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大抵是长得好的人看着就赏心悦目,是以庐陵王喜欢让独孤不求陪在身边。
“独孤,你来解释这一段。”
独孤不求微笑着道:“五谷是庄稼中最好的品种,但若是不成熟,尚且不如稊米和稗子。
对于仁德,也需要不断成长至成熟。
所以呢,世间万物都需要耐心浇灌和等待。也就是持之以恒的道理。”
庐陵王若有所思:“耐心浇灌和等待,持之以恒……”
他看着独孤不求,眼睛发亮:“独孤,没想到你还挺有见地。”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道:“殿下,下官也曾在国子学读过书的。”
门外传来女子的笑闹声。
庐陵王的两个女儿扒着窗看过来,见独孤不求抬眼看向她们,也不害羞,笑得更加灿烂。
庐陵王沉下脸:“没规矩!宫中有宫中的规矩!”
两位县主便低了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庐陵王有些尴尬地道:“独孤啊,让你看笑话了。”
独孤不求恭敬而有礼:“县主天真可爱,殿下是好父亲。”
庐陵王一怔,眼眶渐渐泛了红。
坐上那个位子又被赶下来,流放十多年才能回到洛阳。
许多人为了避嫌,视他如蛇蝎。
又有许多人认为他懦弱无能,他自己也觉着是这样,更是对不起孩子。
但是独孤不求说,他是个好父亲。
庐陵王长时间地注视着独孤不求。
俊美的青年低眉垂眸,并没有仗着长相出色,表现出丝毫的轻佻和不合时宜。
一举一动,深得他的意。
“独孤啊……”庐陵王道:“你在外面,也是这样稳重的吗?”
独孤不求粲然而笑,眼里的光能够照亮人心。
“当然不了。”他语气轻快。
“殿下,下官还很年轻,尚未成家,也还没蓄须,即便想要学老夫子们那般稳重,也是学不像的。
但是只要穿上这身官服,拿着圣人给的俸禄,下官便要尽力让自己守规矩,有规矩。”
庐陵王瞳孔微缩,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这样做,很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