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云海翻滚,寂静无声。
不同于以前很多次,这一次宫小白唤了凤皇的名字,他没出现。
宫小白彻底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向外面。
她知道了。
凤皇的沉默表示无能为力。
是她异想天开,将一切想象的过于美好。上天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令所有女孩羡慕的东西她都拥有。
现在,老天要将她最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夺走吗?
宫小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却止不住从紧闭的眼缝中流出来,顺着脸部柔和的线条淌下来,堪堪挂在下颌。
司羽看见了她在默默流泪,不知怎么安慰她。
她现在太敏感了,他连递上一片纸巾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会触动她某根神经,让她好不容易维持的镇静崩掉。
时间过得很慢,天边渐渐透出光亮,微弱的天光,好似让人看到一丝希望。
宫小白睁开酸胀的眼睛,近乎贪婪地望着阳光。
她不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提起的事,她心里很清楚。她那短暂的冷静其实是在自欺欺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飞机终于着陆。
机舱门打开,宫小白动了动僵硬的半边身子,起身出去。
这边的空气很凉,一出机舱能感觉到袭来的冷风,哪怕出了太阳,依然很冷。她打了个喷嚏,拾级而下,走到最后一步,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司羽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她现在脆弱得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我自己能走。”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宫小白拒绝他的帮助。
一出口,嗓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秦沣派了人来接他们,小镇依山傍水,一路上风景秀丽,好似世外桃源。
宫小白垂敛着眼眸,长而卷的睫毛覆盖了眸中神色,面颊因彻夜未眠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下唇被她咬出几道齿痕,渗出血丝。
耳边是轰隆隆而过的拖拉机声,她却好像听不见。
到了地方,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落,宽敞干净。
宫小白一进大门就看见守在一间房间外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的表情,秦沣、肖琼、闫左,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军区领导,人人都穿着醒目的军装,胸口勋章耀眼,肩头杠星夺目。
她一步步走过去,外人看来,她步伐沉稳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每走一步,是怎样的重若千斤。
“小白。”
见到她,秦沣迎了上来。
他一宿未眠,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胡茬初生,颇有几分潦倒颓废。
宫小白没看他一眼,盯着那扇门,“他是不是在里面?”
秦沣走过来,是想告诉他,外面站的都是上级领导。军中制度森严,生死面前,照样要遵守。
“我问你,他是不是在里面。”
她一字一顿,不等他回答,越过他径直朝那扇门走去。
秦沣折回去,低声跟几人交流,几位领导得知她是宫邪的妻子,摆摆手,表示理解。
司羽快步跟在宫小白身后。
推开门,挑起靛青色的门帘,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室内灯光明亮,原本围在床边的医护人员都退到一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其实宫邪送过来的时候就束手无策了,人没了呼吸,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司羽大步流星走过去,执起宫邪的手,触手的温度吓了他一大跳,目光瞥见桌上的白色托盘里,盛着三颗子弹。
旁边,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低低说了声,“节哀。”
司羽猛地回头,下意识去看宫小白。
她一路上心急如焚,不断催促机长开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要快点见到宫邪。真到了这一刻,她却止步不前。
站在距离床三步之远的地方,面色灰白,眼睛失了焦距。
“小白,宫邪他……”
“出去。”她动了动颤抖不止的唇瓣,轻轻吐出两个字。
司羽刚要起身,门外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宫申和唐雅竹一同过来了。两人商量不下,还是一起来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当然要来。医院那边请了护工照顾老爷子,并且编织好了完美的谎言,将老爷子蒙在鼓里。
唐雅竹还没靠近就已经泣不成声。
屋内的医护人员索性全部退到门外,留死者的家属在这里。
宫申紧扣着妻子的肩膀,同样泪眼朦胧。
每个人都在哭,或无声的流泪,或低低的抽泣。宫小白的眼泪却像流干了一样,酸涩得难受。
司羽起身让开,也走了出去。
宫小白艰难吞了口口水,仿佛将一直梗在喉咙里的东西吞下去。
她跪伏在床边,缓慢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他的手,向来温热干燥,会在冬天帮她焐手,会在她的脚踹到他怀里的时候,焐热她冰凉的脚丫子。
可眼下,他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
她揭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身后唐雅竹看见了宫邪敞开的胸口的伤,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宫小白颤抖着手,不敢去碰他的伤。
怎么办?
伤成这样,她该怎么办?
“爸爸,妈妈,能……让我跟他单独呆一会儿吗?”她头没回,哑着嗓子说,最后低声祈求,“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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