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明哈哈一笑,作势伸手取笔,念道:“莫非此笔便是闻名三界的风月笔?与姻缘簿齐名,并称为月老殿如意三宝的圣物?”
“如意三宝?”何时有了这么个说法?第三宝又是什么?
逾明眼珠一转,“风月笔,姻缘簿,俏月老,并称月老殿如意三宝。”话音刚落,他的手已握住风月笔。
月华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他的言语调戏,而是因为他握住了风月笔,那笔也顺从地被他握在掌心。
唯有天道选定的月老殿主,方能执掌风月笔,旁的神仙纵使仙法再高,也决计握不住这支笔。
他究竟是谁?
扯了个由头将他支开,月华翻开姻缘簿,心中默念“逾明”,搜索查询。等待的数息,她的手指略有几分僵硬,不住地在纸页间摩挲。姻缘簿的白纸页上渐渐显现出并排的两个名字:逾明,风谨。
头一回,姻缘簿上的姻缘,唯有一对名字,却无二人的过往情史……
这个风谨,是她吗?或是另有其人?
情根尽碎的神仙,姻缘簿上还会留有名字吗?
她试着默念“月华”这个名字,半晌,纸上浮现一行熟悉的字,与天宫典籍一般无二:月华,月老殿第九十七代殿主。历七世情劫,情根尽碎。
随意端起桌上的冷茶,她一饮而尽。
出了大殿,她一眼便瞧见院内姻缘树下的逾明。
姻缘树接收凡间烟火供奉,树枝垂下数百条墨笔双名的红色丝带,此为精纯的人间至爱念力积聚而成,上达天听,便是天道也会酌情成全。因此数万年来,也只得几百条。
那登徒子难得一副正经脸,闭着眼,双手合十,似乎在虔诚的许愿,红唇一张一合,无端又叫她想起艳红的扶桑花。他许愿时,树上的红色丝带无风自动,仿若齐齐招手,互为呼应。
也是一个痴情人。
驻足片刻,月华打消了去找天帝退货的念头,转身回了大殿,三百年积压的公务,着实不少。他既已得了风月笔的认可,便给他一次机会,暂且留在月老殿罢。
月老的唯一职责,掌管仙妖人三界姻缘。
姻缘簿上,天道注所有姻缘。
风月笔,可对姻缘簿上的姻缘进行补充说明或修改。
神仙下凡历劫,姻缘簿上自有天道生成姻缘,不可更改!因为历劫,本就是重重劫难,若趋吉避凶,如何算得真正的历劫?
三百年前,月华因罪被贬,下凡历劫,也是因为她强行逆了天道,以风月笔修改了某位神仙历劫时的姻缘命格。
合上姻缘簿,月华揉了揉额角。凡界有一桩姻缘出了岔子,姻缘簿上关于那人的姻缘情史一片混乱,须得她亲自走一遭,查明真相,以风月笔重新编写。否则牵扯不清,影响周遭相关人等的姻缘,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仙娥呈上一杯香茶,不浓不淡,温度正好。
月华润了润嗓子,才发觉茶叶似乎换了上品的,随口一问,奉茶的仙娥面红耳赤,轻声回禀:“殿主,殿内茶叶已用尽了,新的一批尚未发放。今日的香茶,是逾明仙君准备的。”
“嗯?茶叶用尽?”久不理俗务,竟不知天宫用度如此紧张。倘若天宫发放的茶叶不够,逾明一介小仙,哪里来的上品香茶?
“逾明手头尚有些云雾香茶,足够殿主饮用……只求殿主允我常伴身侧,贴身侍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登徒子摇着扇子,又出来作妖了。
“口腹之欲,我并不看重。男女有别,贴身侍奉就不必了。”常伴身侧?贴身侍奉?月华放下茶盏,心道:我还不至于为了一盏茶,便将自己置于险境。迷魂术,还是小心为妙。
转念间,逾明已打发了仙娥,近前几步,动作潇洒地翻转着扇子,着意显摆地扇了几扇。
扇面并无手绘风景,正反皆是两个大字,简单,对称。一面写着“风谨”,一面写着“逾明”。
月华天生上扬的唇角顿时一僵。
“殿主出行没人伺候可不行,逾明愿效犬马之劳。”登徒子猛地将扇子一合,露出一个洒脱不羁(风流浪荡)的微笑。
“谁说我要出行?”月华僵着脸问道。
逾明状似无意,理了理袖袍,风月笔霎时滚落出来。
不必再问。谁是内奸,一清二楚。
月华冷着脸收了风月笔,袖袍一甩,半个字也不留,便下凡了,也不在意身后缀了一条尾巴。
堂堂一位上仙,换了几回身法,数番变幻形象,竟也甩不掉一位没有任何阶品的小仙,还被他言语调戏。是修为的倒退,还是仙品(品德)的沦丧?
落下云头,正是一座月老庙。庙前一片桃林,桃花正艳。
恰逢庙会,女子相约敬香,学子们成群来赏景,小商小贩穿插其间卖点吃食,月老庙热闹非凡。
月华换了寻常女子装束,混在人群中,出了月老庙。走在桃林中,忽的右肩一沉,被人拍了一下。拍肩的力度,无疑是个凡人。
她一回眸,便被一个状似疯癫的老妇拦腰抱住。老妇哭喊道:“主子,主子……老天有眼,您的大仇已报!您是来接奴婢么?奴婢愿与您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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