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呼吸喷上他后颈，列衡冷冷的说：“你若敢耍花样……”沂宣闻言低笑了一声，列衡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住，那一笑，悲苦万分，仿若千般心思都付于风中……

    看着沂宣的脸，列衡始终不明白，当初那声低笑怎么会出自这个荣华富贵、才高智满集于一身的人，他昏迷中尤自紧皱眉头，那时王府门前见他，一双黝黑眸子若有所思，眉间蹙起，让人一见之下无端的生起迷茫之心，这高居庙堂的养尊处优人物，竟是这般清逸洒脱，高高在上的倨傲，让那眉眼雅致不若世人……看到箭凌厉之势射来，自己下意识拉他来挡，没有贪生怕死的乞求也没有故作豪言壮语，中箭的人无声无息、无所畏惧，生死……他究竟置之若何？

    一只手粗鲁的拖起昏睡中的沂宣，列衡抬头，是教中兄弟常松。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常松一瞪眼，“杀了这个小贼，为莫教主出气。”

    “杀了他，我们都别想安全离开。”列衡擦着手中的剑。

    “哼，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被这样穷追猛打？”常亦有气无力的哼着，常氏兄弟一唱一和。

    “杀了他，再贴上字条，写明此人为朝廷鹰犬，扔到路上，让百姓唾骂。”教中最最尖刻的罗胜边给莫弘敷药边咬牙切齿道。莫弘伤痕遍身却始终谈笑自若，的确是条硬汉。

    “带着他，王府的追兵才不敢对我们怎样，”列衡环顾众人，“到了安全地带，扔下他，王府中人会只顾着救治，无暇顾及我们。”他举起剑审视，“若杀了他，朝廷自不必说，单是德佑王府那帮人就会拼死命。”噌的一声送剑入鞘。

    众人想到那晚月澄等人的架势心有余悸，皆不再做声。

    列衡转头看向沂宣，本该昏睡的人却睁着眼睛，不由得一愣。

    沂宣躺在破庙冰冷的地上，面容苍白枯槁，嘴角却高挑，眼里露出一丝玩味，想必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列衡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着恼，低头一下扯开沂宣上衣，动作猛烈，沂宣脸上表情猛然痛至扭曲，眼中笑意却反而更盛。

    伤口已经止血，那突兀的伤痕映在沂宣玉脂般的胸口格外触目。列衡身边一众人都粗皮厚肉，何曾见过这等细腻肌理，本来的恼怒烟消云散，一时间又轻手轻脚上了药。

    掩上沂宣领口时，不经意间看到脖间缠绕那条金银编就的细绳，顺手从怀中掏出样物件，想了想，还是递到他面前。沂宣看到那块墨玉环佩，眼中乍现震惊，接着绵绵痛惜之情无处遮掩。

    塞到他手里，列衡站起身，嘲讽道：“王爷还会在意一块小小的玉环？多少百姓一生家财毁在德佑王爷铁蹄之下，都不曾可惜过半分。”

    半晌毫无动静，列衡转头，沂宣手指摩挲着残缺的玉块，微微发抖。

    列衡以为他不想说话，正欲走开，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这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列衡怔住，反射般也伸手摸向自己腰间，还好，硬硬的还在。长舒口气，沉思着，“那东西毕竟是救了你的命，也许，这就是留东西给你的人最大的心愿。”

    睡到半夜，列衡突然惊醒了，满心里的不舒服，不知为什么突然折身起来向沂宣那边看去，一个黑影隐隐约约附在沂宣身旁，他轻声坐起慢慢靠近，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看清常松正举刀向沂宣双目刺去。那刀闪着寒光凌厉而下，沂宣双眼突然睁开，眼里满是毫无睡意的清朗，常松纵是唬了一跳，那刀却是收不住也不必收的，眼看就要刺进去，一只手，迅速握住了刀尖，温热刹那间流了沂宣满腮。

    “喂……”常松低吼，“你说了不能杀他，我刺瞎他眼睛，看他以后怎么征讨咱们义军，你干吗又拦着？”

    列衡只握住刀尖冷冷道：“我说过要保他周全，我的话何时言而无信过？”

    常松怒目而视，半晌颓然，丢了刀子转身离开。

    “既然醒着，为什么不出声？”列衡撕开长衫下摆，边裹伤边闷声问。

    “要保我周全啊……”沂宣长出一口气。

    “我只是要保我自己的诺言。”列衡故意冷冷道，不知为何，沂宣的话总让他动气。“为什么白白等着挨刺？”又想起这个问题。

    黑暗中，沂宣的声音懒懒的，“因为怎样都无所谓……”。

    “因为那个拉弓射你的人？”

    沂宣心头一紧，“只要相信就会背叛，只要爱人就会憎恨，你可明白？”

    列衡哼一声，“我们没有那么多道道，我们兄弟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

    “是吗……”沂宣的声音悠远又空洞，“那我……还真是羡慕你们……”。

    两人皆不再做声，半晌沂宣问道：“你混入军中，也是为了救人？”

    “曾经是为了报国。”冷哼，带着不屑。

    “报国吗……”声音又低下去。

    “在你们看来，现在却是叛国了。”列衡冷冷道。“国……你认为，何以为国呢？”询问的口吻，却不必回答般自言自语，“国，民也。善民、修身、尊贤、施仁，若能如此，为政者可以为国矣。奉为上，也可以称报国。”

    两人长叹，皆不言。

    “列衡、习燏，这名与字，也都是假的了？”沂宣轻声问。

    “习燏是假，列衡为真。”

    列衡看不到沂宣的表情，那眼睛开始闪亮，嘴角微微上扬。

    沂宣的声音传来，飘飘渺渺，“我会让你们安全……”

    恐怕你是忘记了自己是被挟持的身份这件事，列衡不屑理睬他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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