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聪明,一眼看穿他的把戏。
微尘的话,他无法否认,就像无法否认他的过去。
如他身体里肮脏丑陋的另一部分血液。她不喜欢、不认识、不了解的另一部分他。
是陈洛阳,不是陆西法。
他默默把酒杯放下,决定快点离开。
“我要回会场了,开场舞马上就要开始。”
“陆西法!你想带张特助开舞吗?”微尘失态地擒住他的袖子。
“不可以吗?”他无礼地说:“水玲最近都在学习探戈,老师夸她跳得不错。”
微尘的手捏得紧紧,咯到柔软掌心的坚硬是她送他的袖扣。
“你死心吧,今晚上张水玲都不会回来!”
他眨了眨,低低怒道:“季微尘,你对水玲做了什么?”
“你不能带她开舞!”
“为什么?”他火冒三丈地掀开她的手,“你非要这样?会场里有那么多的女孩,没有张水玲,我随便邀请谁开舞都行!”
她立马怼了回去,“你大可试一试,看谁敢接受你的邀请!”
“你——”他快气得要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像跳梁小丑,一步一步全被设计。
做继承人有什么好,生活的每一步都不由己。
爱谁、和谁在一起、结婚、生孩子,都要被人安排。
“你,你们——”气到发狂,他终于冲她吼出心里的话:“季微尘,我不是陆西法,我是陈洛阳!”
冲动之下,他掀翻了身旁的桌子,桌上的佳肴美酒哔哩啪啦全砸到地上。
他瞪着她,周身散发怒火。
污渍泼到微尘的裙摆上,玷污了云朵的洁白。
她含着眼泪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不知道的人是你!你就是你,不管是陈洛阳还是陆西法都是你!在我心中重要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这个人!但你走到会场,到达别人的视线,你的名字就是陆西法!陆西法代表责任。你今晚的任性不是伤害我,是伤害奶奶、陆氏的股东、千千万万的员工。他们的希望很简单,奶奶希望你能顺利继承家业,发扬光大,股东们希望你能带领集团,每年分花红,员工希望年年加薪,生活安逸!这件事只有陆西法可以去为他们做,陈洛阳不可以!你懂不懂?”
同样,他也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想做陈洛阳,我不想背叛我自己!如果我都不是我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季微尘猛地一耳光甩上他的脸。
她的掌心很热,巴掌很冷。一瞬间打掉他满腔的火热。
“如果你执意要纠结做陈洛阳还是陆西法,谁也没办法把你拉出死胡同。可我告诉你,人生的意义是靠你脚踏实地去开创出来的,而不是靠别人赋予。如果你要用别人的看法来左右自己,就永远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希望你明白,你已经足够幸运。可以有力量去做许多自己过去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他呆呆站着,左边脸颊热红热红。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转身一刻,微尘眼中泪雨如暴。
她终于知道,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改变一个人的观念。
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本来应该展现美丽的时刻,却狼狈不堪。
“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微澜匆匆过来,拿出纸巾给她,“大不了我们马上回去,我去买机票。”
微尘用湿巾用力擦去脸上的花妆,她是要回去,但不是现在。
“微澜……我们进去会场。”
“姐,你还要去啊?”微澜气恼地跺脚,“小法哥哥和他们也太欺负人!我们还去干嘛!”
“不,我要去。“微尘坚定地说。“一码归一码。”
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也要把这舞会撑完。
纸巾擦得去泪痕,擦不去红肿的眼睛。看见她和微澜独自回来,黎辉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季小姐,会场里的宾客们都在等着——总裁开舞。”
微尘点点头,朝黎辉小声说道:“黎顾,陆西法在花园。麻烦你再去劝劝。告诉他,无论他想请哪位小姐开舞都可以的。不要让舞会缺了男主角,成了明天的笑话。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黎辉钦佩地看着微尘,刻不容缓,也说不得安慰她的话,点点头,马上转身去了。
“姐!”微澜的嘴嘟得老高,“都这个时候,你还顾及他什么?他要作死,让他去作死去!我们才不管!”
舞会开天窗,股东们将怎么看待这位马上要全面接掌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他的莽撞、天真、不按牌理出牌的任性都是致命伤。更可怕的是,他的不慎将关系集团千万员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