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神相凝聚于虚空,隐约可见一条模糊的白龙正熠熠生辉。
虞七襄面色一变。
“还有龙?”
一道金色霞光越发璀璨,照亮了天际,当那霞光升腾上空,一条龙形出现在霞光中。
陆景眉头微挑,注视着那条龙形。
却见那一条龙通体金光闪耀,头上生着双角,身披金鳞,却只有三足!
大伏天地,寻常真龙皆有四足,龙王者且有五足。
三足而龙形,乃为蛟龙也。
“这竟然是一条蛟龙?”
虞七襄眼神闪烁,眉头皱起:“一条蛟龙何至于这般强大。
而且这条龙似乎纯修气血真身,不修元神神通……一身气血强横如烈阳……是来杀我的?”
虞七襄心中这般想着。
却见那高峰马车上的女子,先开马车的帘子,踏步而出。
那女子衣着华贵,身穿一袭大红织锦,头上配的金步摇,妆容精致,面色白皙。
除却眼中的戾气之外,确实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
初步虞七襄意料的是,那女子来到李观龙身旁,目光却直直落在陆景身上,眼中的戾气也仿若化为一场风暴,直落而下。
金色霞光闪耀,一道道沉重的威压袭来,周遭的虚空都仿佛停滞了。
梵日菩萨法身落入其中,就好像被这等威压镇压,无法寸进。
陆景站在菩萨法身手掌上,抬眼望着天空中的蛟龙。
“果然,今夜见到李观龙与李雾凰……他们是要借着虞七襄与龙属的因果,深入局中。”
“而这条金蛟,就是传言中李观龙在自家池水中养了许久的那一条。”
陆景注视着李观龙与李雾凰。
李观龙不曾开口,李雾凰却朝前一步,向虞七襄行礼:“贵女,雾凰备下了好茶糕点,又有几种菜肴,不如喝完茶水,品完糕点再行回家?”
虞七襄皱眉,她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陆景,旋即又看上李雾凰,仰头道:“你又是谁?我与你又不相熟?又为何要饮你的茶,吃你的糕点?”
虞七襄性子上来了,眼中还带着厌恶:“看你眼中的神采,在看你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你这等人来此,心中必然养着坏水。
先生,我们快走,莫要与他们搭话。”
她说话声音颇为急促,又在催促着陆景,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陆景也远远望着李观龙,却见这位年不过四十的大伏少柱国仅仅只是随意坐在山石上。
一股股威压就从他身上流淌出来,化作浓重的雾气,遮掩了几座山峰。
“他是大伏少柱国李观龙。”
陆景目光不动,对虞七襄道:“大伏被冠予天骄之名者不少,但是细数起来,真正有大成就的不过四五人。
在这太玄京中,少柱国李观龙就是其中之一。”
陆景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他曾经带领十位将领抗击妖族,将海上妖国进犯大地的妖族击退,曾经入西云海求取宝物。
西云海中那一条龙王敬重于他,在他面前尚且不曾化龙翱翔。
在这太玄京,他是最具权势者,不久之后将要执掌十八万神关军,将要去镇守神关,换回那重甲天将徐白河。”
虞七襄听到少柱国之名,又听到神关二字,神色终于多了些变化。
“先生……他们与你?”
陆景声音温和:“我杀了李家三公子李雨师,他们借此局前来,看似是要拦你,实际上是想要以这蛟龙入局杀我。”
他说的颇为直接坦然。
李观龙依然如之前那般沉默寡言,李雾凰神色却变得越发冰寒,当她听到李雨师之名,心中的恨意也就越深了。
但她依然极有礼节,抬起头来对虞七襄道:“贵女,既然入了局中,就不可只做样子,否则倒算是坏了规矩。
还请你与我饮茶,此事之后我自然会送你回太玄京,你与龙属的因果还请再行清算。”
李雾凰声音轻柔,却十分冰冷。
她至今还记得,远出那一身白衣的陆景曾经两度前来舞龙街。
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送了玄都李家一具比丘尸体。
第二次前来……他杀了自己的胞弟,杀了李雨师。
李雾凰时至如今,也时常能想起母亲在世时的话,总觉得她身为姐姐,不应当让杀了弟弟的凶手存活于人世间。
她要看着陆景死,以此祭奠李雨师。
同时……陆景已然清清楚楚的站在七皇子的对立面。
她与七皇子将要完婚,这样一位绝世的天骄活在世上,对于七皇子与她而言都不算一件好事。
李雾凰语气始终客气。
但当虞七襄听到她的话,却猛然大怒起来,她眉头皱起,脸上生出厌倦:“重安三州还在抵抗秦火,无数壮年人埋骨于战场上。
你们这些人却连我都不如,只顾着杀掉自己不喜欢的人。”
李雾凰听到虞七襄厌恶的话,摇了摇头,旋即面色逐渐平静,终于望向陆景:“陆景,你来相助虞七襄,难道想要看她死在你身旁?”
“死便死了,那又如何?”
虞七襄捏着拳头,姑射拳意缓缓流淌,虽然黯淡无光,却仍然荡漾出一片气血。
“我算听出来了,你们借着龙属与我的仇怨来杀先生,若陆景先生并没有因我走出太玄京,并没有入此局中,这等杀劫自然不会临身。
既然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与他并肩而战,死在先生身旁,也不过报答挺身而出的恩惠,又算得了什么?”
虞七襄似乎是承了重安王以及虞东神的豪情,面临杀劫自始至终眼里都没有恐惧。
有的就只是对于自家人的不舍,以及对于这人间的留恋。
她说话时还望着天上那头腾飞的金色蛟龙。
那金色蛟龙三重神相还在闪烁光辉,神相境界以自身武道意志、精神为基,映照神相,可成神相武道玄功,威能超脱凡俗。
而这天下,又有一重神相一重天的说法。
三重神相……要远比一二重神相更加强盛。
“早在重安三州时就听说少柱国李观龙在自家的池子里,养了一条蛟龙,这倒也不算什么。
可他养出的蛟龙竟然只修气血,修出三重神相,未免有些可怖。”
虞七襄心中这般想着,眼神果决。
陆景这些天来,有些摸清了虞七襄的气性,对于她的选择倒也并不意外。
“你不必担心,你依然能回家。”
陆景眼中带着自信的神采:“便如你所言,太玄京太过复杂,总有许多漩涡,有许多谋算,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你早些回去,我也知道你真心实意请我,来日我会去重安三州看你,拜访王妃。”
他说到这里,引风神通悄然运转,刮起虞七襄,虞七襄顿时大为紧张:“先生……你……”
陆景朝他摆了摆手,身后的菩萨法相消失不见,他望着李观龙,笑道:“少柱国何等人物,竟然会亲自前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眼中无悲无喜的李观龙眉头一动,眼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一转即逝,旋即又变作冷漠。
他低下头去,看向同样望着他的陆景。
陆景并不躲闪,也同样望着他,二人对视,几息时间转瞬过去。
周遭的风声似乎被某些独特的力量压制,化成一缕缕丝线一般的声音,传到陆景耳中。
“人之一生颇多无奈,杀国中天骄,我所不愿也。”
李观龙声音厚重,却自有一股浓浓的威势!
“只是便如你标注在书楼中正典籍上的一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生在世,总要被诸多事裹挟。
或自身安危,或家业繁荣,或亲缘血脉,亦或者……观世界之真的契机。”
“陆景,大丈夫来此一遭,自然要踏云而上,俯瞰天地,成为那人上之人,绝不可心生顾虑,绝不可回头看。”
以往的李观龙始终静默无语。
而当这种种话语从李观龙口中说出,悄无声息的传输陆景耳中。
陆景再看李观龙,却只觉得沉默寡言的李观龙心中却有大志向。
“观世界之真?七皇子与太子相争,太玄京中有些大人物避犹不及,而李观龙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抵触。
这其中应当还有些缘由。”
陆景心中暗想。
李观龙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之所以亲自前来,是因为即便是广大太玄京,天赋天资如你者也屈指可数。
若你我不曾为敌,也许往后还可坐而论道,我敬重辛勤刻苦者,也敬重天资绝盛者,所以才会特地前来。
若你可破局,你我且再论。
若你死在此间,我就……为你送行。”
李观龙明明是一位武道气血修士,说话时却如同山岳崩塌,犹如一道神通大术,炸响在了陆景耳畔。
陆景吹出一口气,引起风波,吹散周遭的威压,他抬起头来,看向飞舞在天上的金色蛟龙。
而那金色蛟龙正在缓缓化形,当霞光收敛而去,竟然变为一位头生鹿角,身穿淡金色长衣,金灿灿的长发洒落,眉心又有一点印记的女子。
她看了李观龙一眼,眼中满是崇敬,旋即看向陆景,澎湃杀念就此席卷而来。
陆景却并不在乎这些杀念,他低头想了想,问李观龙道:“少柱国,你已然是人上人,还想要踏着我的尸骨,扫清前路隐患,登临更高?”
必要的铺垫,不铺垫,上来就被主角杀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