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真在这时,院门口突然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白天的山老,他朝着南禾雨做了许多手势。
南禾雨微微沉吟,走出自己的屋子,一路到了南府后院一座小池前。
小池前还有一座奢豪的房舍。
南禾雨走入其中,竟然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
而窗前,一位瘦小老人正看着窗外的池面。
这瘦小老人一身富贵之气,身上穿金戴银,还有许多放到世间,便算的上珍宝的配饰,看起来有几分浮夸。
可他的眼神看起来却又十分清醒。
“爷爷……”
南禾雨低下头来,朝着那老人行礼。
南停归也恭恭敬敬站着,只是眼中的疲惫之色更浓了。
这位富贵逼人的瘦小老人,便是昔日名震大伏,有大伏巨岳之称的南国公!
“人老了,做些决定也总是瞻前顾后,总想着顾及亲缘,又想着保下斩草刀斩出来的家业,所以便有了这许多琐碎。”
南老国公转过头来,望向南停归:“也怪我之前想了太多,总想着能让你安然而去,却闹的这般乱了。
你今日前来,无非又是要劝我退婚,对吗?”
南停归沉默不语,沉默中已经有了答案。
南禾雨听到南老国公的话,低下头来,越发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看多一眼,便要多想一次离别,有亲人离别又谈何容易?
可南老国公却叹了一口气,望着南停归道:“你可知圣君有意恩赏七皇子?
七皇子年少时犯下大错,在流云宫中读书修行九年时间,如今却越发温润了,一举一动皆有诸多气象,他思过即将圆满,而那日大司徒与我饮酒,明里暗里告诉我,七皇子将要出阁,将要开府建牙,可是如今势弱……这是圣君在借大司徒之口问我!”
南老国公这番话语看似和此事无关。
可南停归却抬起头来,眼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惧怕!
七皇子修为已然成势,读书九年也磨练了心智,可是思过九年却也让他至今不曾出阁开府,除了其母褚家之势外,无人扶持他。
关于此事,朝野之间从来不曾提过,南停归也从来不曾听闻。
可今日听到南老国公话语,南停归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来。
“圣君是有意让我南府助七皇子?”
南停归一语既出,南禾雨也猛皱起眉头。
她在自身之事上,似乎总是优柔寡断,打理不清,可事关南国公府,她却出奇的清明。
“爷爷是否觉得……圣君会将我赐婚给七皇子?”
南禾雨开口,南停归眉宇中的疲惫,转眼间就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深深的惊悸!
南禾雨这番揣测,恰好可以解释年轻时那般英明的南老国公,为何行事突然无端起来!
和陆家订下婚约,让那陆家陆景入赘,即便明知南禾雨不愿,南停归反对,却只是推迟婚期,不愿退婚!
如今想起来,七皇子因为九年的思过读书,不仅错过了开府建牙,时至如今也都不曾迎娶正妃!
南国公府的南禾雨,无论是年龄家世,还是大司徒话语中隐晦暗示,俱都十分符合。
南老国公低头不语。
南停归和南禾雨,却也已经有了答案。
圣君竟然有意,为南禾雨赐婚!
良久。
“我之所以那般匆忙地寻了一个赘婿,便是想要以此哀求圣君,莫要让我南家陷入夺嫡之争,否则我南府便有可能……”
南老国公说到此处,也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威势这般雄浑的南国公脸上的疲态已经无法遮掩。
南停归在今日之前,早已猜测了许多次。
可是他不知七皇子之秘,自然无法猜出南老国公这几个月以来行事的缘由!
“父亲大人应当早些说的。”
南停归至今还在后怕,语气中也有些颓然。
若是国公不以赘婿为退路,一旦南禾雨真的被赐婚给七皇子,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即便七皇子无夺嫡之念,可若有南家助力,又有褚家站在七皇子之后,那太子又会作何感想?
本是帝王之家,太子又刚硬非常,不久之前又去了大雷音寺,受了人间大佛的杀生菩萨法,不论是气魄、武道还是宏志都正如日中天。
倘若他生出怀疑来,即便七皇子无意夺嫡,也能酿成天大的灾祸,往后一旦太子登基也是一根心中刺。
而且圣君做出这种决定,恐怕还有他更深的考虑在里面。
南禾雨听到南停归的话,心头却也知南老国公隐瞒的原因。
南停归时日无多……老国公戎马一生,在仇敌面前狠辣无比,时值晚年却多出许多铁汉柔情,他不忍南停归临死还要为此事殚精竭虑。
“只是……爷爷为何不告诉我?”南禾雨却也有些不解。
南老国公看着南禾雨,只是摇头道:“七皇子不日便要出阁,我定下一桩婚约,乞求圣君怜我南府过往的功绩。
等再拖上一些时日,等到七皇子被赐了其他的婚事,我便去圣君面前请罪,然后再退了这婚事也就是了。
如果与你说了,许多事便没有这般自然,而且……你只是不愿,却也知怜我,未曾反对过。”
南老国公话语至此。
南停归终于恍然大悟,他心中仍有惊惧,想了想又道:“那父亲大人又为何会选陆家的陆景?陆家与太子之间似乎还有一层浅薄的关系,若是圣君、七皇子以为我南府想要立于太子一系……”
“陆家和太子确实有关系,只是却并非是什么好关系。”
南老国公目光幽幽:“陆家战战兢兢,以为太子妃忘却了之前的事,以为太子妃送她们的那棵古松便真是祥瑞?
古松有幸,庇佑陆家三十年……究竟是庇佑,还是咒封?为何陆家逐年衰败?为何子孙天赋一人不如一人?为何有太子妃在京中,陆神远还会被贬谪远山道?”
南老国公语气平缓,却轻易间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来!
“正因如此,我选陆府那不得宠的庶子,便是要与圣君说,南国公府是圣君的南府,只要圣君掌着仙落钟坐于帝座,太子和七皇子之间,我南府谁都不选。”
南停归和南禾雨站在原地。
他们从未想过,无声无息之间,这一位老朽的国公,竟然已经做出了许多事。
一桩看似毫无道理的婚约之后,还隐藏着他的博弈。
南禾雨眼神也坚定起来,事关南国公府存亡,她自然是知道如何选择的。
“所以时至如今,圣君仍然没有定下七皇子正妃人选?”
若是定下了,南国公想必也会答应退婚吧?
可是没想到南老国公却郑重地摇了摇头:“已然定下了,就在昨日,定得是少柱国的妹妹。”
南禾雨和南停归猛然一愣。
定下了,为何还要让南禾雨和陆景成婚?
南老国公脸上许多表情收敛,轻声道:“因为那坊间传闻是真的,我南府确实后继无人了,只能禾雨握一握斩草刀。”
“爷爷,禾雨要承爵,又何须招一个赘婿?”南禾雨眼中仍有不解:“我心中的并无儿女情长,只想要磨砺剑心,看一看纯阳风景,我若一生不婚,自然也可承爵!”
南停归正要说话。
南老国公脸上却露出些笑容来:“原本我也是想退婚的,可是……那陆家的陆景已经显露出资质来,是世间少有的炼神奇才。
只要给他些时间,有我南府帮他,往后必然也可纯阳渡雷劫,若是再加上禾雨,我南府便有两位纯阳天人!
如今仙潮已经八百年未起,两位纯阳天人便至少能再保我南府三百年不衰,这等机会被我南府撞见,若是不取,岂不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岂不是要被天罚之?”
南停归越发不解,就连南禾雨也皱起眉头。
南停归道:“父亲大人,那陆景的资质确实不错,十七岁就已经修行到日照的境界,可是十七岁的日照极少,却也并非没有。
若是每一位十七岁日照、雪山的修士都能够修行到纯阳、天府,那纯阳天人、天府人仙又岂会那般稀少?”
南老国公看向南停归:“我定下婚期时,你不是曾让耀奴却瞧了陆景?”
南停归点头说道:“去看了,那还是在数月之前,耀奴回来说陆景身躯无疾,但是不曾修炼气血,也不曾修炼元神,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如今想起来,这陆景藏得太深了些,不知得了什么宝贝,竟然能瞒过耀奴……”
他话语声音越来越小,眼眸却睁的越来越大!
就连南禾雨向来清冷的绝美容颜上,也生出许许多多难以置信了。
南停归语气微颤:“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当时的陆景确实不曾修行?并非是什么异宝遮掩!”
这又如何可能?
普天之下还有数月修行到日照的元神修士?
若他是经年累月诵读典籍,又已知‘道’的大儒、真人、佛陀便也罢了,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少年!
南停归心中觉得匪夷所思。
南禾雨口中也喃喃道:“数月日照……”
南老国公却背负双手,道:“我选他为孙婿,自然早就去看过他,与我一同去看他的,还有大昭寺的主持,他修了佛中慧眼,已经是一位人间佛陀。
天下也许真有异宝能够躲过他的眼眸,却绝不可能一丝气息不漏。
而且不仅是元神天赋,我当时在暗中看陆景,他身躯孱弱至极,莫说是气血,便是骨骼也称不上一句康健。
可如今,这样一个孱弱少年,却已武道元神同修,数月之内,元神日照,武道修为也至气血。
停归,你来告诉我,这陆景是否比禹星岛上的洛公子差?是否是一件……被灰尘掩埋的珍宝!”
南老国公脸上也露出几分庆幸之色。
“这是我南家的机缘,而且他已经是我南家之婿,陆府之人苛待他,甚至与他断了关系,自此之后他便是一位孤家寡人。
他还是少年,到了南府,只要我们悉心待他,停归,往后我南府便是他陆景的根!南府多一位纯阳天人,还能帮禾雨分担许多,往后你我归去,风眠继续游历之后,南府也不至于衰弱。”
他一口气说完。
南停归和南禾雨仍然在沉默中。
也不怪他们自始至终从不曾想过陆景是数月日照。
元神一道,只要有天赋,感应元神容易,有些天才一朝便可。
出窍却已经极难,便是天资纵横者,也许要观想许久,集中精神,花去短则数月,多则数年的时间,甚至很多人都止步于感应元神,无法进一步出窍。
至于浮空便更难了。
而元神不惧烈日,游走于白昼之下,便是难上加难,哪怕是南禾雨有府中名师教导,又有许多机缘,也将近花了两年时间。
可现在陆府那像样先生都没有一位的陆景,却数月日照,甚至能击败南雪虎……
南停归事先又怎会想到陆景有这等天赋!
他不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南禾雨。
南禾雨也紧皱眉头,南老国公方才的话语还在他耳畔作响。
“我已年老!护持不了南府太久,禾雨,这是我南府的一次机会,还希望你念及血缘亲恩,莫要在伤了我的心。”
“还有停归……握住这一机缘,有两位纯阳天人坐镇,我南府才是真正兴盛三百年,你我就算去了,面对天上的祖宗,也有话可说。”
“明日清早!明日清早你便亲自去送婚期书帖……”
南禾雨再一次沉默下来,她也已然知晓了南老国公这般郑重的原因。
可是她忽然又想起今日在京尹府的诸多事,也想起陆景在内庭的那一番低语。
南停归脑海中却仍然在嗡嗡作响。
那赘婿摇身一变……成为了不世的珍宝!
就连送婚期书帖都需要他亲自去送。
——
次日清早。
青玥双颊红扑扑的,正在为陆景洗漱。
“少爷,你要多置办几身衣服才行,如今我们离了陆府,你身上就这一件衣服,我晚上洗了,早晨还干不了。”
陆景却并不在意,他躯体中气血流动,身上一股股热气散发开来,那有些湿漉漉的衣衫也在慢慢变干。
“少爷,你今日去书楼,几时回来?”青玥仔细询问,眼里还带着期待,
陆景知道青玥是在惦记他昨日的话。
昨天晚上,陆景便与青玥说过,如果他今天能早些回来,就带青玥去其他街上逛一逛,选一处小院,就算暂时买不起,也可以找一处租的。
古月楼中虽然安逸,又因为旁边就是京尹府十分安全,可总归不是长住的所在。
陆景朝青玥笑着:“我今天有些特别重要的事,现在就要去办,若能早些办完,便早点回来,带你好好逛一逛,再好好选一处院子。”
青玥也不问陆景是去办什么事,只是喜滋滋的点头。
陆景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天已经朦朦亮。
他缓缓起身,与青玥道别,走出古月楼。
陆景步履缓慢,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而也正是在此时,一队由南停归亲自带领的锦衣人马,也从南国公府出发了,昨日南国公定下婚事,自然有南府的人确定了陆景的位置。
这一队人马就此朝这古月楼而来,许多人看到南府的车驾,又看到车驾上的巨大“喜”字,便已然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已经拖延了数月之久的南国公府赘婿一事,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只是……身在南府的南禾雨却心神不宁。
不知为何她总是想起昨天陆景的话语。
“被爷爷无端召为赘婿,诸次拖延婚期令他被耻笑,雪虎兄长又去威胁他,我们彼此又都不愿成婚……”
“如今再待他好些,真的可以补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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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明天就退婚了,今天这章必须写,否则不给我写的机会一直说bug什么的,作者也很难顶,一口气写完退婚也不现实,作者可能要码到天亮,明天还要上班。
昨天生病了再加作者能力问题写得不好,改了也被翻来覆去骂,作者君都被骂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