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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土心里烦躁不堪,时光却从容不迫地流逝着。
侄子白奎的婚礼在隆冬时节举行,真有一种办丧礼的味道。
隆冬已够萧条寂寞,而这一天,更是天阴沉沉,寒风虽然不大,嘶叫声却是那么凄楚,令人颤索不已,仿佛有一百个恶鬼大驾光临了一般。
新娘还没有来,寥寥的宾客一方面喜逐颜开,一方面暗自迷惑不解:新郎为什么不早些出来散烟请茶?
到底为什么?怕羞?懦弱上不了战场,还是有其他原因?
原因很简单:新郎的左脚胫骨粉碎性骨折了。
三天前,为了收拾院坝,为了让院坝变得宽敞一写,白金让白奎挖平院门进来的那堵高约五尺、宽约一丈的废土墙——墙倒了下来,白奎恍恍惚惚中被墙压住了左脚,医生检查后,才知道左脚胫骨已粉碎性骨折了。
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但村里人可不是白痴,人人都心里叽咕,可人人都不会说出来。
婚礼,当然得如期进行,因为这个黄道节日,是白昊、白金和白水三父子苦心孤诣研究、选择出来的。
搀扶新郎拜堂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白土的肩上。
此刻,白土就陪着侄子白奎坐在堂屋前面的黑色条凳上,静静地等待着那些迎亲的队伍到来。
白奎面无血色,神情沮丧,等待的仿佛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葬礼——左脚的裤管高卷着,僵直地伸着,夹板加白色的绷带,已显得很粗,裤筒实在不能拉下来了——如果能不丢面子,白家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白土呢,面若寒霜,胸脯起伏难平,望望那些笔锋粗劣、错别字不少的对联,眉头皱成了疙瘩——要不是等待完成大哥白金托付的重任,要扶侄子白奎拜堂,他宁愿走得远远的。
“小叔叔,你嗑瓜子吗?”白奎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木料板面凸凹不平、贴着一些废旧报纸的“新房”,“屋里面那柜子里,放着葵花籽、苹果和核桃,你喜欢吃,就自己去抓一些吧,我不会告诉我妈的。”
白土没有回答,问:“你想抽烟吗?我可以去那盘子里偷几支来给你——从今往后,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抽烟了,我再也不劝阻你了。”
白奎不明白白土的意思,觉得另有深意,没有做
声。
白土没有多说,走到那个手捏一个铜质小茶壶的“支客司”面前,旁若无人地抓起了三支没有过滤嘴的“春城”烟,返回了白奎身边。
白奎拿出火柴,白土点燃了一只眼轻轻塞在白奎嘴唇上,另外两支烟,夹在了白奎的两只耳朵背上。
白奎吮吸喷吐了起来。
十七岁,一个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年岁,但白奎……
白奎把烟雾从口腔吸了进去,又从两个鼻孔里喷吐了出来,恍如两个烟囱,让人想到烧瓦烧砖的土窑子。
烟雾在空中飘散,白土觉得自己也化为烟雾轻轻飘散了。
这是梦吗?梦是没有亮色的,而眼前的一切,也看不到亮色。
院子里似乎传荡着欢声笑语,但多么遥远,恍如隔着一千年,隔着一万年。
刹那间,白土觉得世界已老去了,侄子白奎老了,自己老了,一切的一切都老了,成了传说,成了童话,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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