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了，不跟你们说了。”老人说着拄着锄头站起来，“你们个个生得好，得知足得珍惜，生得不好，也要像那个姑娘一样，好好活着。”

    “我阿西姐现在安安稳稳，也是生得好的。”

    柱子听了学生呼叫过来，听见老人的话，他这样说。

    老人走出几米远，对柱子的话不置可否，饱含沧桑的嗓音模糊传来:“这傻子本是傻人有傻福，可是这一偷一抢，恶魔就来了，人也就到头了，唉。”

    叶耀灵带竹子遛弯回来，正巧赶上晚饭，阿西自然是不在的。

    工地特地弄了个大桌子，摆了个电磁炉，锅里还挺丰富，大鱼大肉的，项目经理热情地给他们倒青稞酒。

    “这青稞还没熟好，酿得不好，招待不周啊。”

    “哪里哪里……”大山端起酒杯也是一通客气话。

    一个藏族女人来上菜，上完菜后手捏着围裙，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学生都察觉到了。

    经理有些恼火，几句话打发走了藏族女人，转而又笑脸相对:“没事没事，大家吃，别客气。”

    大山正往一个大碗里夹菜，叶耀灵给竹子盛了碗汤，问身边的大山:“这是给小西的？”

    “……是。”大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西”是阿西姐。

    “我来。”叶耀灵说着要把碗挪过来。

    大山护着碗:“这多不好意思，昨晚就麻烦叶老师了。”

    叶耀灵一笑:“不麻烦，应该的。”

    大山:“……”这……难道真的有奸-情……

    叶耀灵选着菜，又问大山:“小西除了毛血旺，还喜欢吃什么？”

    “这……只要是辣的，阿西姐应该都喜欢，还有的就是肉了，不吃肉就不饱。”

    “哦？”叶耀灵语气惊讶，“那跟竹子一样。”

    “爸爸，我要那个肉，肉肉肉。”竹子叫着让爸爸给她夹菜。

    竹子刚把肉吃到嘴里，就见叶耀灵双手端着碗起了身。

    “爸爸，你去哪？”

    “我去找小西阿姨，去给你说情。”

    “哦。”竹子还是有些不舍，“但是谁给我夹肉啊？”

    “……叫你大山叔叔给你夹。”

    阿西住的是单人房，叶耀灵进去的时候，她正伏于桌前抄经文加练字。

    叶耀灵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不出声打扰，阿西抄得虔诚认真，也就随他看着。

    房间寂静，独留她口中细细的呢喃和他轻浅的呼吸。

    直至夜又深了些，阿西才放下笔，正欲合上抄写本，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挡住。

    “有多余的纸吗？”

    叶耀灵身体前倾了些，阿西半张脸贴在他左边肋骨上，硬硬的，耳朵都压得折了起来，他的声音仿佛是直接从他的身体传到她耳里的，和平常听到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低沉有力，充满强势性感的男人味。

    阿西还未偏过头，叶耀灵就先撤开了，接触不过几秒。

    阿西的背包规规矩矩放在床上，拿出来的书和本子也整整齐齐地摞在一旁，叶耀灵很快就找出一个新本子回来。

    叶耀灵拿起她的钢笔，说:“你这个字写得不好，应该这么写。”

    阿西惊叹于他一系列的自来熟，冷着脸看着他。

    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叶耀灵在桌前半弯着腰，显得有些局促，他不看她，也洞悉一切:“你看我的脸做什么，要看字。”

    阿西:“……”

    等她看过来，叶耀灵写好了一个字:“你的字凡遇中直，就过于垂直劲挺，有了刚劲失了圆润，你看我写的，上收要求含蓄谦和，下展便可下笔遒劲，这样的字才是好字。”

    叶耀灵的话阿西大半听不懂，但某人自卖自夸还是听出来了。

    阿西再看他的字，豪放苍劲却飘逸洒脱，两人的字一比较，确实是云泥之别。

    阿西果断合上抄写本，轻咳一声，说:“饿了。”

    叶耀灵听她出声，回过头来，下巴磕上她的鼻尖——

    一个吻落在了阿西的额头上。

    两人俱是一愣，她居然什么都没戴。

    叶耀灵赶紧松开起身，与此同时，阿西右手快速伸出，椅子倒地在板房里发出巨大声响，几下窸窣摩擦声后，房间又归于寂静。

    叶耀灵一手牢牢反剪着阿西的双手，他取下他的帽子戴她头上。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阿西惊讶于他竟能轻而易举就能制伏她，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叶耀灵疑惑于她和某个人如出一辙的反应。

    叶耀灵不出声了，等她先说话。

    阿西问:“你是谁？”

    叶耀灵手放在阿西头顶上，揉了揉，说:“那你又是谁？”不像问她，更像问自己。

    阿西不说话，叶耀灵笑道:“还真喜欢抠人眼睛，老毛病。”

    阿西还是不说话，叶耀灵从后面把下巴搭在她头顶，手盖上她整张脸给她抹汗，阿西的头不舒服地动了动。

    “听话，别乱动。”

    “……汗都抹我眼睛里了。”阿西的声音低到快听不见。

    叶耀灵手上动作停了，低头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一本正经:“你说什么？”

    阿西把脸一别，叶耀灵又低又沉地笑了:“害羞了？我没亲到你，亲到的都是汗。”

    “见鬼。”阿西气笑了，“老流氓。”

    阿西一说完，门外一阵咳嗽，随后传来大山的声音。

    从叶老师说阿西姐喜欢抠人眼睛开始听到的现在，大山一脸尴尬地进门，眼睛都不知道往那放，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那个，想着叶老师出来这么久了，过来看看，阿西姐吃完了吧，那我把碗收了。”大山搓着手。

    大山这表情叶耀灵一看就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叶耀灵松开阿西，笑得一脸愉快。

    阿西不发一言，揭开碗看了一眼，又盖上了。

    “大山你给我选的什么？收了，收了。”阿西摆了摆手，了无胃口地往床上一躺，床架子哗啦哗啦响。

    叶耀灵:“……”

    大山:“这是……”

    叶耀灵咳了下:“大山你怎么搞的？”

    大山:“？？！！！”

    沈怀瑾到走廊上透透气，他睡了一下午，精神好了些，也吃了些东西。

    他一看就看到了阿西，背对着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沈怀瑾添了件衣服就往楼下去，急促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咔嚓咔嚓响，晚上的工地悄无声息，寒风呼啸，阴森森的像个巨大的炼狱场。

    阿西裹着黑色臃肿的大棉衣，微低着头，像是瞌睡，但她也许警醒着，只是在思索，坐在离他仅几米远的小平房上，却又其实很远，这一瞬与他的记忆全然叠在一起，将他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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