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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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地皮湿，小凉风一吹，大地变得干干净净。只有野草得到了好处，接着潮气可着劲儿往高窜着长。

    大田里不忙的时候，乡下人最清闲不过。初秋的黄昏时分，虽然不似夏日的炎热，村民们收了工，等妇女们做熟了饭食，男人们就抱着大海碗，盛了红薯玉米面粥，再夹几筷子腌萝卜条儿，拿上两个玉米面锅贴饼子，到街面上宽敞的地方随便找块砖头瓦块儿一蹲就开吃，功夫不会大，来凑热闹的人就陆续围了一圈，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边吃边唠嗑儿，天下大事奇闻妙语往往就在这里获得交流和传播。吃完了，孩子们很麻利地拾掇了碗筷，回家替大人们拿来了蒲扇，他们要听大人们谈论古事呀。

    我们的主人公杜怀诚对自己姓氏的自豪感就是在这样的闲谈碎语里慢慢滋生壮大起来的。他曾听镇子里最上年岁的鲁老爹讲过的，说你们老杜家呀，在咱镇子里也是古姓了，先年的时候可是了不得的。你们杜姓的老祖宗是叫杜固。小家伙儿，爷爷跟你们说你们也是不知道，我也是从老爷爷哪里听来的，你们只要记住就行了。杜固当年一根货郎担儿挑了两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山西大槐树村来到咱们这里，大的叫杜经文，小的就叫杜经武，后来两个儿子成家成业，这么多年繁衍下来，到现在你们老杜家往少里说怕不有五几百口子人了。想当年他们苦呀，成年的省着吃省着用，到第三辈儿上，小日子儿已经过得相当不错。你知道吗，你们祖上可是出过一个武举一个文举的，举人，知道吗？古时候那可是有功名的呀，朝廷是要封大官的。什么，你们还不信呀，不信你就回去你们老家院儿看看那黑门楼，现在还有木雕呀，那可是有标记儿的，一般人家哪敢有那个，就算你有钱修，人家朝廷也不许呀。

    鲁老爹讲得起劲儿撒欢儿，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儿。鲁老爹就继续讲下去。

    我也是听老人们讲呀，老杜家第三辈上人丁兴旺，老二杜经武生有五男二女，中文举的是老三杜尚贤，中武举的是老五杜尚兵，那时的杜尚兵可是有名气的很呀，河北河南山西地界儿，练武的没有不知道杜尚兵的，一口六十八斤重的长柄大刀舞动起来，那才叫威武，水泼不进，关老爷知道不？就是辅佐刘备刘玄德打天下的那个关公关云长，虎牢关三英战吕布，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那叫真功夫，一柄青龙偃月刀也才八十斤呀。

    听老人们说呀，有次老杜家有人到河南拉布匹，回来时路过真定府，真定府，知道吗？古时候啊，出了北京城往南走，第一个古城就是涿州，再往南的重镇可就是真定府了，现在改名叫正定了。十几辆大车的车队呀，一色的大青骡子驾车，浩浩荡荡，那可真叫个气派儿，谁见了不眼馋呀，路过真定府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就有一帮地皮无赖硬说是碾死了人家的鸡儿，说鸡有鸡道马有马途，碾死了人家的鸡就得赔钱呀，你想呀，老杜家是那小气的人吗？就问人家赔多少呀，那帮子地痞就说啦，咱这可是只好母鸡呀，鸡生蛋儿蛋孵鸡儿，那可是没得完呀，要我们说啊，你们这十几车布匹就留下来，算我们认倒霉，两清算了。你想老杜家也不是受气的主呀，两下就僵住了。后来就来了位老汉，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练家子，老汉就问你们是哪里人呀，咱就回说是古井镇呀，人家就问可知道杜尚兵吗，当家的就说那是咱五叔呀，这时老汉就说了，猪有圈鸡有笼，鸡不在笼子里养着，跑到大街上摇屁股晃脑袋，碾死了那叫活该。最后老汉还把老杜家拉脚的把式请到家里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番。说到这时，大人们大笑，孩子们也大笑。

    九

    古井镇民风古朴，并不以赤身为羞，男孩子常常精赤了身子，不到上学年龄是不挂一根儿布丝儿的，男人们光了脊梁，黑黝黝的泛着古铜的颜色。女人们倒也喜欢赤膊，上面儿穿一件儿不带袖子的衫褂儿，里面自然从来舍不得带奶罩儿的，这倒让两个*子落得自由自在。下面儿一件六分裤或是七分裤，又凉快又爽利。说话也是高声大嗓儿的，往房顶儿上一站，那嗓门儿亮亮得拖着长声儿，要是村北谁家女人喊孩子吃饭，村南也听得豁亮着呐。不像城里的女子，衣服瘦瘦的裹紧了身子，把满身儿的线条儿就给完完全全的托衬暴露出来，凹凸有致，*子小的里面儿自然束了带着不锈钢圈儿衬了海绵的奶托子，*子大的就带了奶罩子，隔着衣服模模糊糊看得见后背紧系着的奶罩带儿，勾男人们的魂儿哩。说话也是柔声细语儿的，软腻腻的让人动心。乡下的女人穿衣服总是宽宽大大的，如果没有了花花绿绿的颜色，看上去倒是和男人们没多大区别。没出阁的妮子倒是不显山漏水，规矩得很，年长者往往要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言不高声笑不露齿坐不叉腿儿，就连放个屁也要悠着劲儿，夹紧了再放的。但过了门儿的媳妇们就不同了，说起话儿来荤素不忌。大庭广众下孩子要吃奶，女人就把前襟儿一撩，露出两只白生生活蹦乱跳的*子来，一手揽了孩子，一手就托了*子，红红的**塞进孩子的小嘴儿，孩子就吧唧吧唧吸吮的山响，小脚丫还快活得蹬跶着。

    古井镇夏晚最热闹的地方当然要数老井台。

    老井占据了镇子的中心点儿，井台由汉白玉大理石条砌成，上面是石柱石板组成的护栏，石柱一共十二根儿，每根石柱的柱头雕塑了石兽，分属十二个属相，石兽有的蠢蠢欲动，有的静静养神，有的伸长了爪子似要攀爬，有的张大了嘴巴像是在怒吼。有的侧着头似在倾听什么声音，有的弓着脊梁像是在努力耕田，有的张牙舞爪似要腾云驾雾，有的奋蹄裂鬃像是在狂奔。护栏的石板上则是十二幅农事图画，男耕女织，养蚕植桑，远山近树，绿树红花，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其乐融融。辘轳杆儿横担在一块中间起了石槽儿的石条上，后面固定在一根雕龙石柱上。所有的雕塑都形象逼真，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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