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和女人

颈部上是一张未施粉黛的精致小脸，三千青丝认真的盘在头上，芊芊素手撑着一把在月色下盛开的油纸伞，伞面上绘有仿佛要翩翩起舞无名小花，一身素白的无袖旗袍，看上去像是静静地倔强的从墙角开出的昙花，就像一只翩翩欲舞的白色蝴蝶，王小山觉得自己见鬼了，还是一个好看的鬼。第一感觉是好看，第二感觉还是好看。王小山突然想起以前老师说过的，论学好语文的重要性。当你看到好看的人或物时，比如白鹭，晚霞，江水，想到的会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不是，哇，好好看的晚霞，好漂亮的白鹭。王小山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女人就这么站在微雨中撑一把伞，伞儿牵着软软的风，红润的嘴唇并未张动，先前的声音却再度在这方天地中响起，软软的像和风一般。

    “你来了。”女人痴痴的望着王小山，眼中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喜怒哀乐，尽数收于那双秋水长眸中，明明望着自己，王小山却觉得她不是在看自己，却又感觉她看的是自己，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少年只觉胸腔中一股热流在缓缓复苏。

    “我来了。”王小山张口，话到嘴边的大姐你谁啊，最终变成了一句简单的回答。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复杂夹杂着的恐惧席卷少年的心头。

    “不是我，不是我在说话！”王小山发现自己张了张嘴，却再没能说出别的话，身体也失去控制一般，无法动弹。

    “嗒，嗒，嗒……”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旗袍女人踩着青石板的空灵声音，一双素白布鞋在王小山眼中缓缓放大，一朵不知名却熟悉的小花在鞋面上轻柔舒张开来，直到旗袍出现在王小山身前。

    “别怕。”轻灵的声音在王小山身前响起，淡淡的体香缠绕在少年鼻尖，一股名为心安的感觉将少年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女人放开握住伞柄的右手，白色油纸伞就那般静静的悬浮在两人头顶，缓缓旋转。

    风停了。

    女人双手挽在身后，上身微微倾下，一双秋水明眸弯作月牙状，一颗可爱的虎齿刻在红唇上，就这么眉眼含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的王，”女人这么说道，嘴角含着化不掉的笑意，“就这么，好好的过着你想要的平凡生活吧。”说话间右手从身后伸出，轻柔的抚摸着王小山的头顶，王小山一时看的痴了。

    “咯咯。”女人笑出声来，“您也会害羞啊，多少年了。”

    “原来您已经会害羞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失落下去，一双眼眸隐没于阴影中，看不出表情，“那您还是原来的您么……”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王小山右手中指食指夹着的香烟静静地燃烧，一缕青烟缓缓飘荡，钻入少年鼻窍中。

    女人抬起头，天空中悬挂的月亮，不知合适已经垂在天边，女人轻轻叹了一声，低下头，再次看向王小山，一只修长素白，晶莹的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王小山额头上，淡淡的涟漪以两人接触处为中心浮现，而后向四周散去，悬空的白色油纸伞化作一缕微光，消失在王小山额头。

    当王小山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女人背对着自己缓缓离去的身影了，月光下，柔弱的身影却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坚定，嗒嗒嗒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回转，孤单的背影已不知道独自走过多少春秋，如今依旧是孤身一人。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清冷而寂寥。

    “我会把你的担子继续接下，就像以前一样。”

    王小山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楚，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这个想法一出现，少年就知道这肯定是最后一面了，毫无根据，却又让自己深信不疑。

    王小山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能说什么呢？

    “不要走，留下来？”可是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这么说呢王小山觉得很难受，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还难受些。

    淡淡的青烟在指尖缠绕，女人的身体随着每一步踏出，逐渐模糊，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缓缓流下。

    “已经多少年了？”女人无声的问道，已经太久了，久到自己早已经记不清岁月流逝了。时间对女人来说，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剩下的只有年复一年，日独一日的等待，如今也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就这样吧，”女人想到，脚下未做停留，身影逐渐消散在虚无中。

    可是踏出的最后一步却最终硬生生的悬在了空中，娇弱的身体为之一颤，女人迟疑着，颤抖着回过头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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