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9.1 老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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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刚到办公室，施志强突然听说，老师金之晓，昨晚心梗又犯了，住进省武警总院。享受副部级以上医疗待遇，重点保障对象，大病一般都在这里。

    连忙赶了过去，还好，抢救及时，已经脱离危险……

    见到施志强，金老很高兴，让陪护的一个家中侄孙辈，把病床摇起来。

    施志强将手中两只塑料袋，放在已经挤得满满的桌子上，过来帮忙：“您气色挺好，接到电话时，我还以为…… ”

    金之晓笑：“以为我已经玩儿完了，对吧？”

    施志强一向不会话说，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 ”帮金老垫枕头时，差点儿撞在墙上。

    “我也以为玩儿完了，‘填写诊单报病危，小车直向病房推，鼻腔氧气徐徐送，脉管糖浆滴滴垂，心测功能贴小饼，胃增消化灌稀麋，遥闻低语还阳了，游戏人间又一回。’”

    “谢谢，”接过搬来的椅子，施志强坐在床边。

    金之晓看了看他带来的东西，大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品，贵而无用，好在还有水果：“那是橙子吧，小二，帮我打半个，点滴打得嘴里苦，”见施志强要起身：“你别动，让他们去弄。”

    “刚才看新闻，马斯克那个spacex，一级火箭回收又成功了，六吨多，地球同步转移轨道，这次是海面，大西洋方向，驳船名字挺逗，‘of course, i still love you’，技术显然已经很成熟了。”

    施志强点点头。

    “真被你说中了…… ”

    早在将近十年以前，一篇论文中，施志强就明确提出，21世纪，人类航天的发展方向，一定是低成本、高度商业化，至少在近地范围内。如今，各种功能航天器层出不穷，曾经空旷的轨道越来越拥挤，但与此同时，发射成本始终下不来，极大地限制了空间利用，一颗卫星，大学低年级学生都能攒出来，造得起，发不起。

    而降低成本，最直接、最可行的渠道，就是运载工具重复利用。一枚火箭，燃料费用只占百分之一，价值连城的发动机、电子系统、料箱、整流罩，用一次就烧了、摔了，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说心里话，即使是我，也低估了那个什么‘钢铁侠’，一级再入大气层，发动机多次点火反推，垂直降落在直升机停机坪巴掌大小的平台上，连他们自己都说，狂风中一根手指顶起扫帚，痴人说梦，这才几年啊…… ”金之晓不住摇头，又像赞叹，又像无奈，既是赞叹，也是无奈。不奇怪，克拉克（亚瑟·克拉克，与阿西莫夫、海因莱因并称20世纪三大科幻作家）第一定律：如果一个年高德劭的杰出科学家说，某件事情是可能的，那他可能是正确的，但如果他说，某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他也许是非常错误的……

    对于施志强的想法，国内航天界嗤之以鼻，苏联解体，俄罗斯经济低迷，廉价大量获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关键技术，整个圈子处于空前的亢奋之中。政治挂帅，靠堆资源的方式，走冷战时期苏美太空争霸老路，不用说人类，对于整个国家，究竟划不划算，甚至有没有意义，很多人是没兴趣思考，或者知道的。

    火箭回收，听着就小家子气，费力不讨好，反正中国空间利用一家独大，不指望降成本抢市场。射一发是一发的成绩，射一发是一发的报酬，一枚一级用上几十上百次，那得损失多少gdp啊。

    还记得15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么？郑和下西洋，至今津津乐道，中国发现世界，明政府不惜财政破产，造傻大黑粗的宝船，一带一路找建文帝，散财童子威名远播。欧洲却是私人探险家主导，伊莎贝拉女王为了赞助哥伦布，嫁妆都买了。

    如今，大航天时代又悄然到来了……

    那位叫什么不知道，反正金之晓称呼“小二”的侄孙，支好病床小桌，两个橙子，一半打成糊状放在碗里，剩下的切块插好牙签。施志强叫他再拿几个，一起吃，抿嘴摆摆手。

    早知这样，刚才就直接买果粒橙了，估计差不多，后者无非好看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量产饮料也这样烂乎乎，果肉未去皮直接进榨汁机，汁液间还夹杂着细碎的气泡，像是刚从胃里吐出来，估计没几个人买，这不，金老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你还记得，当初刚刚考上研究生，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么？”

    “当然，”施志强抽出一张纸巾，帮老师擦掉嘴角的果粒：“讲了您，以及同事们的科研生涯，告诉我们，赶上好时候，奋发有为，不要错过机会。”

    金之晓摆弄着病号服衣角：“最近，我常常在想，这句话，可能说错，说反了，真正赶上好时候的，并不是你们，恰恰是我们…… ”

    金老这一代，也包括比他们略年长，总之，新中国科学事业奠基的一代人，一批人。表面看起来，经历挺坎坷，什么筚路蓝缕，一穷二白，那就不提了，科研环境，人为的科研环境，或者生态，不说水深火热，至少也是个提心吊胆。

    科学家，科技工作者，究竟算不算工人阶级、自食其力劳动者，长时间没个明确定位，臭老九，白专分子，政治上没地位，遇有风吹草动，轻则戴帽子游街，重则牛棚laogai队。经济方面想都别想，“三名三高”，那是少数人，当时科研院所的真实情况，业务骨干，一个月下来还没保洁阿姨拿得多，从不知课题劳务费长什么样儿。

    然而，换一个角度看，对于真正热爱，并愿意献身科学事业的人来说，至少在中国，那又的的确确是个难得的好时代。听起来很荒谬，可因为，恰恰因为环境差，待遇低，政治上没地位，甚至被歧视，那时候的科研队伍很纯粹，投机者，无论哪方面的投机者，绝不会吃饱了撑的往这个圈子里挤。

    真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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