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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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山之巅，永远是白茫茫一片，无论是难得一见的低矮杂树，还是奔跑在雪地里的狍子，也都浸染了满身的白，混淆在茫茫风雪里。

    寒冷。

    寒是自身的冷。

    冷是风吹的寒。

    在这雪山之巅，除了极为抗寒的稀有动物外，一般不会有什么活物，更不会有人选择在这里生活，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这里，既睡不好，也少有吃的，且常年弥漫着风雪，目力所及不到百步，连点个火堆都不好找到干柴，而且山峰如削，雪地路滑，上下山不得不感叹“行路难”，因此人迹罕至，空山无人。

    可是万万令人想不到，这里却有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在江湖中负有鼎鼎大名，他不在江湖中闯荡，却来到了这无涯的雪山，隐居僻野，自号“风雪客”，不再问江湖之事。

    风雪青曾问过她师父很多次，为何退隐江湖，风雪客总是避而不谈，眼神凝望远方，似乎又想起某个人。

    对于风雪客来说，一切起于江湖，也终于江湖，但归根到底，一切真的是源于江湖吗？不如说江湖只是一切的呈现，真正的美好，其实仅仅是年华。

    练剑是顶无聊的事，雪青七岁习剑，十几年如一日，更别提是多么无聊了，就算有着为父母报仇的巨大责任，也并不能消解这漫长学习过程中的乏味。

    后来，她每当在练剑厌倦时，便来到一座石壁之前，以剑尖在其上作画，有时也会提上几个字，久而久之，那石壁上已记录了她十余年的心情，画风和字体也从最初的幼稚越变越成熟。

    如今她已二十二岁，风雪客也变成了白发翁，习剑十五年，直到今日，师父才终于点头让她下山，因为和风雪客的一战中，共计过了三千余招，两人未分出胜负，期间三战三停，他们打到不得不休息片刻，补充食物，才能继续为战。

    “天下剑法，十有**你已尽得精髓，为师三十年习剑经验，也都悉数传授于你，我想这世间比你更懂剑者，不出十人。”

    雪青收剑回鞘，这个简单的动作中也保含着英气，“唰”的一声，剑刃与剑鞘的摩擦如波纹一般平滑，那是无数次的抽剑回剑所自然形成的习惯，平稳而流畅。

    “师父，世间人有千千万万，您说比我强者不过十人，雪青不敢相信。”

    十几年来，风雪客永远穿着黑袍，而雪青的衣服只有两种颜色，白与青，如其名。

    “你从七岁起就居于雪山，除了练剑还是练剑，一般人处于繁华闹市，俗事之多不可计数，你以一事比他人千百事，自然胜之，何况有为师传授，且素有天赋，不必有所持疑。”

    “话是没错，但弟子练剑数载，只和师父您交过手，恐怕实战经验不足。”

    “不错，下山之后，先把报仇之事放下，在江湖中游历一番，做几件侠义之事，也趁此机会积累实战经验，用不了多久，单论剑法你便可天下第一！”

    “咳咳。”雪青憋住心里的笑，师父这吹牛皮的特点，她早已习以为常，大多时候都会配合他一下，但时常他也会吹上天去。

    “这柄剑送给你，希望你以后常回雪山看看为师。”

    剑随手扔过来，这柄宝剑乃是风雪客一生闯荡江湖之伴，未曾离手，此时扔来看起来轻轻松松，心中却不知有多不舍。

    “你下山吧。”风雪客说完转过身去，寒风一如往日凛冽，他漫步而去，黑袍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雪青接剑，然后叩头迟迟不起，那柄剑上，还残留着师父的手温。

    这一晚，她彻夜难眠，拿了一支火把来到那面石壁之前，细细观看她这十几年来刻画下的记忆。

    一幅幅画映入眼中，火光飘忽，冷风吹拂，脑海中又想起最初练剑的笨拙样子。

    第一套剑法所学，乃是最为名门正派的《八卦剑》，剑法学起来不难，难在于理论知识，八卦乃是八个卦象，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简单八个字却含义很深，包罗万象，这本是一套认知宇宙的哲学，古人妄图将大千世界总结为八个字，而武当派吸取其哲学内涵，将其融合于剑法之中，妄图以八个字写完世间之剑招，不论其创作者是否成功，但其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创造出了一套缜密的剑学理论，乃是剑中基脉。

    石壁上尤自写着雪青的笔记，“乾，大开大合之剑；坤，绵延缜密之剑；震，毙命一击之剑；巽，以攻为守之剑……”

    雪青看着这些字，微微笑着，当年这些字总是记不住，挨了不少罚，后来学习的剑论越来越多，这些到现在也都忘了，但其实是已经内化到了骨子里，将文字化成了瞬间的意象，不需思考，只一眼看见剑招，便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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