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人物。
小德子躬身轻声道:“棋侍诏大人,长公主有诏,还请随奴才进宫。”
慕惊年朝他善意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言语。小德子慌张地连连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的,棋侍诏大人不必对奴才客气,奴才…”一时间小太监脸色涨红,不知所措。
慕惊年一愣,笑了笑便弯腰进了马车,李崇光之前吩咐了他道:宫中太监最好不宜得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群阉人背后碎嘴的功夫可是厉害着。可今日的小太监哪有他说的那般讨人嫌的样子?
车架行至东宫,慕惊年下车后朝小太监一拱手,径直走向殿内。
卑躬屈膝惯了的小德子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那些高谈阔论的天枢院学生个个待人温和客气,可打心眼里何曾将他们这些阉人当人看?反倒是这位不能说话的棋侍诏大人,看着就让人打心眼儿里舒服。小太监暗暗记下,驱车离开。
东宫之中长公主李唯归独坐窗边拿一本《袁天正拾遗》,窗户大开,窗外清秋阳光泼洒进来,映亮了整个东宫,美人如艳阳,虽无言却令人心折。
慕惊年走上前去,长揖及地,礼数这方面,李崇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自然不会失了礼数。
可眼前的绝美女子捧书之余,再无其他动作。
初进东宫的慕惊年,被李唯归的冷漠震慑得有些不知所措。故而他只好垂手立于东宫一幅前朝南唐《虎困笼》旁,画中虎啸长吟却困于笼中郁郁不得志,眼神阴沉。
许久后,李唯归清越的声音传来:“案上有几本围棋入门的书籍,虽说你只是一个挂名的棋侍诏,但既然是东宫的人便不能丢本宫的脸,还有一个月便是未央宴,你最好好自为之。”
全程李唯归的眼神都在她手上的那本书上,瞥也未曾瞥过慕惊年一眼,在她眼中慕惊年极出众的皮囊也仅仅是一副皮囊而已,没有任何值得多加上心的地方。
站立许久腿脚酸麻的慕惊年如蒙大赦,马上小步走至雕花金檀大案边,檀香阵阵,案上放着几本线装旧本。
荒原蛮族中有专司传播中原文化的大祭司,祭司留有千年前马踏中原留下的书籍文物,也正是他手把手地教会了慕惊年中原最为实用的工笔小楷。
不过当他翻开那些书时,书上的文字也是险些将他吓退。
“棋盘内置九星,暗合天元九星之星文宿理,棋路纵横一十九,往来间三百六十一处。。。”
“白子一百八十枚,黑子百八十又余一,正合棋盘。。”
“两者猜先,黑白正奇,奇数持黑,反之持白。。”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最为忌讳落子天元。。”
这些围棋最为基础的棋理在慕惊年眼中却比荒原深处的荒兽还要可怕,他实在想不明白中原人为什么会在这张棋盘上摆弄三百六十一颗黑白石子,还对此极为热衷。
如坐针毡,说的便是此时的慕惊年,书上的方块文字他倒也全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犹如天书般晦涩难懂。
慕惊年不敢放肆,连背都不敢大肆靠在椅背上,生怕给长公主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个时辰过去了,慕惊年紧张地翻阅棋谱,一副一副晦涩艰深的棋局图在他脑子中不停地旋转
两个时辰过去了,慕惊年舟车劳顿,伤势尚未痊愈之下,顿觉困乏,但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在旁阅书的长公主虽说恬静典雅,可被王爷殿下在酒楼上一顿谆谆教诲之后,慕惊年心中便视她为洪水猛兽,哪敢放肆。
秋高气爽云烟散,风柔卷阳使人乏。
不知不觉间眼前便浮现出自己在荒原上纵马扬鞭的畅快,那痛饮马奶酒的酣畅,那荒原湖泊之中鲜美的贻贝,还有父蛮宽厚的手掌,能撑起世间所有事。
李唯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慕惊年,却发现这个胆大包天的蛮子居然伏案上睡着了,李唯归顿觉又气又好笑,却没有出声打扰。
她静静走过去,盯着这个荒原而来的蛮子,盯着案上俊美非凡的皮囊,心中不知所想。
慕惊年猛然惊觉,抬头一看,长公主殿下正噙着丝丝笑意盯着他,慕惊年如冰雪沁肺,额头上冷汗直冒,当即起身作揖不敢站直。
李唯归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接着说道:“当日伤势痊愈得这般快,想必是监察司内百草司的大人物出手了吧?你于大隋的作用不是你能想象的,大隋中想杀你的人也不在少数,最好小心为上。”
“蛮族若是真想在中原繁衍生息,大隋是你们唯一的选择,至于如何洗刷世人的观念,那就在于你这位蛮族质子的作为,你若于中原声名越显,世人便越容易忘记蛮族的过去。”
“所谓千秋霸业,最费思量,你懂吗。”李唯归微微俯身,一双秋水眸子平静地直视慕惊年,两人脸庞距离相隔不过一拳,慕惊年这时才知道何谓吐气如兰。
慕惊年震惊于长公主为何会这般作态,不过与一位人世间最为尊贵的绝色女子相隔如此近,慕惊年甚至都能在那双美得动人心魄的眼中看见自己惊慌失措地模样。
慕惊年当即单膝跪地,不敢抬头。
李唯归轻声道:“给我起来,东宫的人除了皇帝陛下,谁都不用跪。”她终于有意无意地不再用“本宫”这个称呼了。
慕惊年站起身来,藏在长袖中的双手竭力掩饰着颤抖,背后全被冷汗打湿,只不过这一幕狼狈至极的画面,谁也没有看到。
李唯归没有与他过多计较,三个时辰时满便放他出宫。慕惊年领命之后,快步走出皇宫,期间一步都不敢回头,仿佛宫中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晚出一步,就要葬身于此。
李唯归踱步至那幅《虎困笼》旁,停立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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