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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遣长安,千里押送 战阳平,偶获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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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沉寂,谁也不说话。

    关中口音道:“我们关中人粗鲁,说话不注意,经常闹笑话。有个哥哥赶毛驴送妹妹回婆家,过一条小河沟。毛驴怎么也不肯过。哥哥说:‘妹妹、妹妹!你夹紧,我在后边逮它一伙’----逮,是我们的家乡话,意思是抽打或猛扯----哥哥在后边猛抽一鞭,毛驴向前一窜,把妹妹摔了下来。掉到水里了。哥哥发怒道:叫你夹紧、夹紧,你怎么日尻的?妹妹说:我夹紧了!哥哥怒吼道:你夹个毬!”

    “哈哈哈哈!”又是好一阵哄笑。华琼坐在车内。也忍俊不禁。偷偷笑个不停。暗想:是够粗鲁了。

    文二子道:“一个河南人,一个西川人,两个人合伙要把一块大石头劈开。西川人掌钎,河南人打锤。河南人每打一锤,就喊一声:x你娘。西川人道:再拷。别人听着发笑,他们自己一点不觉得奇怪,还是x你娘、再拷,x你娘、再拷”。

    仍然是车外哈哈大笑,车内华琼偷偷讪笑。

    河东口音道:“各地方言(读yang)不同,常常引(读ying)起误会。一个南(读nang)方妇人坐船(读chuang)过黄河,不小心(读xing)把鞋子掉河里了。别人(读reng)问她为何光脚?他说把孩子掉河里了。大家慌忙打捞孩子。她忽然记起,北方人不称鞋子为孩子,于是又说:不要了,那是我的破鞋。她不知道,破鞋也犯了北方女人的大忌。”

    华琼想:这人口风不错。

    幽州口音道:“河东人船、床不分。把上船说成上床。一个人要过河,问摆渡一次要多少钱,摆渡的是夫妻两口。男的要一百文,女的要二百文。过河的问:你们谁当家。女的说床上我当家,床下他当家,五个孩子,他管两个我管仨。客官你给个价,只要价钱合适,一定让客官上床。”

    华琼暗道: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文二子道:“我的老乡在雁门附近住宿,屋里住不下,只好住室外。室外太冷,要接老乡的门板,他不知道怎么叫门板,只是说借板子。那地方的女人下面的宝贝叫板子,人际岂肯外借?结果被一顿棍子打了出来。”

    袁捷道:“中国地方真大,东南西北方言不同。南方广州、虔州、福州、潭州、杭州话北方根本听不懂,鄂州、和州、扬州虽然勉强听懂,却很费力。同一种物事又有不同叫法,北方称敲,南方称拷;北方称鞋子,南方却成孩子;有的地方黄、王不分,有的地方年、连不分,有的地方荣、云同音,有的地方银、赢同音。不同物事同一个名字,西川人把白天的蝇子、夜晚的蚊子都称为蚊子,蔺国老!对不对?”

    “不错,反正都是讨人嫌的东西。”

    文二子道:“请朝廷下个命令,统一起来。”

    蔺国老道:“算了吧,如果西川那个王家小朝廷听话,我早就回家了。还有荆州高家,潭州马家、广州刘家、福州王家、杭州钱家、扬州杨家,谁不是老子天下第一?如果这些人都听话,天下就不会大乱了。”

    袁捷道:“语言不能统一,不仅因为天下大乱。天下大治时,也不易办到。秦始皇够霸道吧,他也只能规定车同距、书同文,却不能规定物同名、语同音。说明他也办不到。”

    又沉寂一阵,文二子道:“头儿!你成亲了没有?”

    袁捷道:“成过亲了。”

    文二子又闻:“有儿子没有?”

    袁捷道:“儿子未生下来,连老婆也送了命。”

    二子再问:“你的夫人是怎样怀孕的?”

    车内华琼有些讨厌,暗想:“这人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尽对这事感兴趣?”

    袁捷道:“女人嫁了人,还能不怀孕生子?”

    二子仍不放过,道:“我是说:你怎样使她怀了孕?”

    袁捷道:“这事不用问人,男人生来就会。将来你娶了妻子,她也会怀孕生子。”

    二子到:“看来我一辈子不会知道了。现在从军吃粮,娶不了妻子;将来退伍回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娶不了妻子,只好一辈子打光棍了。”

    车内华琼又同情起他了。

    河东口音道:“文二子!只要你花几百文(读weng)钱(读qiang),逛一次窑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二子道:“我不像你,到处打听美貌妓女。所得军饷主要用来逛窑子。我人穷,认命了。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也不去那种地方。听说那里的女人,都是卖进去的,被迫卖身,生不如死,忍心再糟害她们?”

    关中口音道:“不错!女人三十六业,妓女最苦。落到那种地方,就没命了。”

    蔺国老道:“看来还是作男人好。”

    关中口音道:“男人七十二行,从军的、挖煤的最苦。常言道:挖煤的是埋了未死,从军的是死了未埋。男人好在哪里。”

    二子道:“读书人最好。不用种田,不用从军打仗,也不挖煤,不用日晒雨淋。有官作,有钱花,只要会写文章就行。”

    关中口音道:“读书要有天才,若无天才,最后还不如种田的。投入读书二十年,什么也未考上,身体也弱了,还不种田的。有人要考功名,写不出文章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妻子问他,写文章就那么难,比女人生孩子还难么?他说:女人生孩子,是肚里有哇,生下来就是。肚里哪有文章?要用心想,写文章还要遵守许多规矩,稍不注意,违反了,还要杀头。可见写文章也不容易,还不如我们从军吃粮的。我们不要担心那些规矩,只要打仗勇敢、不怕死,卖力气就行。若是运气好,遇到像袁军头这样的好长官,不挨骂,不挨军棍,打仗勇敢还能受奖、升官,若是遇到个凶狠长官,像文二子那样胡说乱骂,恐怕早被打扁了。”

    二子到:“我也知道自己的嘴不好。可是一遇到不平事,就想骂娘。”

    袁捷道:“二子虽然口风差些,却是真正的好人。第一,打仗勇敢,不抢钱,不调戏妇女;第二,爱劳动,积极出公差,照顾病号,替别人站岗;第三,从来不打小报告,陷害别人。如果人人都像文二子,我们的部队岂不成了王者之师。二子从来不逛窑子,我也从来不去,今后我们都是好兄弟,说话小心点,不要随便骂娘,也不要指桑骂槐,防止有人打小报告。”

    华琼又是一阵内心激动:能嫁这样的丈夫,多么幸运!她希望路再长些,能够每天听到心上人的声音。

    这一天,小分队通过虢州,来到阳平镇。阳平刚被人抢劫。有的房屋还在冒烟。袁捷道:“红娃戴上几个人巡察一下,看看有无隐藏的强盗?”关中口音立即带了几个人巡查去了。

    小分队刚刚走出阳平镇,红娃还未跟上。就听一人高喊:“站住!”接着是拉长声调念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財。”

    华琼正思考出家后如何掩人耳目,猛听此言,不禁一惊。

    只听幽州人道:“我们都是普通军卒,奉命押送出家女尼。并无金银财宝。”

    “女尼美不美?留下女尼,给我们大王作押寨夫人。不管尼姑、太太、夫人,只要是女的,我们大王都喜欢。”

    文二子道:“山贼好大胆。这是皇帝御度女尼,竟敢妄想!”

    有一个山贼道:“我们本是大梁军队,被你们晋军打散,不得已落了草。是李存勖的死对头。抢他御度女尼,正好报仇。恨不得把他老婆抢来,当营妓使用。御度女尼有什么了不起?”

    袁捷吩咐道:“不必斗嘴,看手上功夫算了。二子、国老,看好车辆,其他人跟我上!”随即,车外叮叮当当地兵器磕碰声不断,夹杂着吆喝声和哀号声。

    华琼是个弱女子。从未见过战场厮杀。听着身旁厮杀,吓得发抖,那几声哀号,不知哪一方受了伤,她担心袁捷他们人少,斗不过山贼,自己也落入山贼之手,饱受侮辱。

    忽然有一人惊呼:“不好!风紧!扯乎!”

    袁捷喝道:“想跑?没那么便宜!“原来袁捷所帅军卒,经过严格训练,技艺超过山贼。杀伤几个山贼后,山贼喽啰开始逃跑。

    但是一个未受伤的山贼却继续与袁捷拼斗,不肯后退。那人武功不低,能与袁捷拼个几十回合,已属不易。那人手中剑较一般剑宽厚,剑身发黑发亮,料定是一柄宝剑。袁捷也想收服他,未用全力,也不让别人加入战团。

    又斗几十回合,那人败象已露,但仍不服输,竟要蓄意削断袁捷的兵刃。袁捷恨他不识抬举,加紧剑招,一脚将他踢倒。脚踩宝剑,以手中剑指着他:“愿投降么?”

    山贼道:“我当山大王何其自由!抢钱、玩女人、杀人放火,随我所欲。谁肯受你军纪约束。你不过仗着身法灵活,侥幸取胜,我不过兵器太重,比不过你。若是比拼兵刃,你一定是我手下败将。敢于和我再斗三百合么?”伸手要抽回宝剑。

    袁捷喝道:“留剑留命,索剑索命。”

    那人仍不理会。执意要抽回宝剑。河东人突然上前,一剑将那人胸部刺穿。道:“这厮不知好歹,何必罗嗦?”其实他见那人武艺超过自己,害怕他归降后,比自己首先当官

    袁捷拾起宝剑,仔细端详。其他人也围拢上来,品评此剑。关中人郭红娃道:“剑身乌黑,发青光。该不是青峰剑吧?听说此剑出自西川青峰山,虽不锋利,却削铁如泥。有听说雌剑被人盗取,下落不明,怎会落入山贼手中?”

    西川人蔺国老道:“我听说,盗剑人想把宝剑先给朱梁皇帝,半路上被一个什么将军截获,这人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将军。”

    河南人文二子道:“剑是好剑。可惜太重,只有袁军头能使。头儿!你试试,看顺手不顺手?大家让开!”

    袁捷也觉有些沉重。但他膂力惊人,于是操剑:防、骗、刺、劈、斩,一边演示,一边吟唱: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吾阵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伤;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身首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开始是袁捷一人低声吟唱,随即是众人随声附和。最后是众人齐声高唱。剑招似乎在为歌声击拍,歌声好像为剑招助威,阳平镇外,形成一个追念先烈,誓师出征的气氛。

    宝剑一招接着一招,袁捷双手越来越快,最后变成快舞。宝剑也发出凄厉的啸声。

    华琼听见心上人舞剑发出的瘆人的啸声,禁不住掀开车簾偷看,她看到袁捷握剑的手急速转动,众人惊愕的神色,知道袁捷的武功,即使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少有敌手了。有这样的心上人,她还忧虑什么呢?

    路终有尽头,过了阳平镇的第三天,华琼来到长安。

    西京衙内指挥使、副留守张筠将南郊一个废弃寺院稍加修缮改成“敕建无声庵“,按规定派来两个女童。送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做饭、吃饭工具并且传话道:“以后每月送米面一次,送菜两次。另外有何要求可随时提出。留守府派兵昼夜巡逻,安全问题尽可放心。”袁捷假传圣旨道:“第一,巡逻士兵任何时候不得进入庵内;第二:庵外树一木牌,上书:自我清修,不预外事,男性施主,谢绝入内。”

    诸事交代完毕,袁捷他们就要返回大梁了、已经排好队伍。

    临时伙夫道:“头儿!一路上多亏她配合,使我们顺利完成任务。我们要走了,应该告个别吧。”

    文二子道:“年纪那么小就被迫出家,怪可怜的。头儿要好好告个别,好好安慰一下。”

    关中郭红娃道:“她的年纪比我们还小,被我们押了一千多里,未给我们增加任何麻烦,应该好好鼓励她,潜心修行,早成正果。”

    袁捷正愁找不到告别机会,于是道:“既然大家要我向她告别,我就向她转达大家的意思。”于是进入内室。

    华琼知道袁捷将要离去,从此与心上人天各一方。若不是强自忍耐。早就大放悲声了。

    袁捷见华琼如此,也忍不住要落泪。他是男子汉,能够自我克制。相对站立许久,开言道:“琼妹!我要走了,希望你好好保重。“

    “记住!这里有人翘首以待,等着做你妻子呢!”

    “我不敢忘记誓言,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一定亲自救琼妹出去。”

    “胜之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照办。”

    “暂时忘记我、行动上不要有任何异常。只装不认识我。注意冬寒夏暑,随时增减衣物,有病早治,潜心念佛,求得佛祖保佑,使我们夫妻早日团圆。”

    “别的事情我都能做到,只是忘不了你。”

    “不要更换房间,我接你时还来这里。以免惊动别人。”

    “我记住了。胜之哥要夜里来。我终夜点灯,为你照明。替我谢谢你的兄弟,尤其要谢谢那个伙夫,胜之哥!走吧!”说完转过身去,她实在不忍看着袁捷走开。

    “琼妹!再见!”袁捷走了,带着他的小分队,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是:亲人分离肠寸断,从此东西两离分。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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