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大山人的白眼和杜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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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孤绝叫做八大山人的白眼。

    有一种超脱叫做杜尚的微笑。

    当八大山人让他的鱼和鸟翻起白眼，白眼所对的那个世界就被超越，被消解了；

    当杜尚抽着烟斗，坐在椅子上静静微笑，他所看到的那个世界也被超越，被消解了。

    八大的白眼所超越和消解的，是生命的苦难、存在的困境和人生的荒诞，以及艺术的清规戒律，和那日渐陈腐的所谓优雅文人气质以及那整个狭隘的因循世界。

    杜尚的微笑所超越和消解的，是社会的偏见和审美的桎梏，是所有作茧自缚的行为和观念，以及人们对艺术的一切既定认知。

    这白眼和微笑是这样的一种态度——它对一个表面上很是那么一回事而实际上早已庸腐僵化的世界只有一句话说：你们玩，我不鸟你们。

    这态度有如无声的惊雷，在东方和西方各炸开了一片广阔天地，并被一道相伴而生的闪电所照亮，点燃了艺术世界的无限可能性。

    艺术史上许多被公认的大师，他们或者为人们打开了一扇窗，或者打开了一扇门，最多推到了一面墙，而这两位直接把所有的墙都推倒，把屋顶也掀开了，并且对满地的瓦砾都不屑多看一眼。杜尚或许做得更彻底：他眼中连瓦砾都没有。

    共同的是，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指明并且达致了这样一种境界：大自由！

    在这样的一种境界里，尘累落尽，执念顿消，世界恢复到一种尚未被命名的状态，无挂无碍，一切都敞开着，等待着新一轮的冒险和发现，阐述和回答。

    八大山人把水墨带到了自由的峰巅绝顶，杜尚直接把艺术从悬崖上推了下去。——他们各自完成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行为。

    唯有置之死地，才有新生与更新的可能；唯有置之死地，才能真正激发自由的可能性。

    人生如此，艺术如此。

    人们有理由恨八大和杜尚，他们把路走绝了；

    人们更有理由应该感谢八大和杜尚，正因为他们把路走绝了，我们看到的世界才更大了。

    这是真正的大师要做的无情之事：

    把路走绝了，让别人无路可走。

    这种无情之下，实际上正是真正的有情：

    只有当你发现已无路可走的时候，才有可能去开辟新的道路。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不鸟”态度，实际上是在为这世界指明一条生路。

    在这层意义上，无论是八大山人的白眼之孤绝，还是杜尚的微笑之超脱，对后来人，对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一种棒喝之声，同时也都是一种充满鼓励和祝福的大慈悲。

    然而也唯有当你真正读懂他们的时候，才可能领受到这份祝福和鼓励。

    否则白眼也只是白眼，微笑也只是微笑，而绝路，依然是绝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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