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见习助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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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准备全力往前爬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米军抱着小豆，满脸震惊。

    我从地下抬起头，准备解释。米军说，我饿着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拿起来，捡起来了。

    米军走过来，我干脆不爬了，反正地上铺了地毯，我就撑着胳膊，躺在地上，说，你别不信啊！我不是饿了！我吃得挺饱的。我就是听到它叫，下床的！

    爬下床的吧。米军居高临下，抱着小狗子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放弃了解释。米军坐到我旁边，盘起腿，小豆的肉尾巴左左右右的摇。

    我伸手摸了摸小豆，它眯着眼睛哼哼。米军盯着我手里的方片糕

    “这个糕是包里掉下来的，我看它掉在地上，就把它捡起来。反正它在这边的地上，我就从这边下来了。”我认真地解释。

    他说，轮椅就在那边，你喊我一下，我不就出来了吗？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说，我一着急，不就爬下来了嘛！

    “脏死了！”他说，

    我顶回去，“要是脏，也是你家脏！”

    米军却点点头，说，确实脏！大半年没打扫了！

    我心中嫌弃，要爬上床去，手却不给力，一次没成功。

    他拿过那条方片糕，糕上有烫金的字：步步高升。他说，好长时间没看见老家的糕了。

    过年，家里人会给出门的人带上这样的糕，糕，及高，一片片糕片垒在一起成为一整条糕，越来越高，步步糕，步步高。

    我往他身边蹭过去，就算不上去，起码他知道哪里是干净的。

    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盯着方片糕，说，早就打扫干净了，这屋子我亲自打扫的。

    哦，那还有点良心。但是想想他前面的话，我伸出好好的脚，踹了他的小腿一下，才解气。

    我说，拆开吃。

    他看我一眼，说，不早拿出来？

    我有点心虚，说，来就摔了，都忘了还带了糕。

    他手上没动静。我伸手拿过来，就拆了。

    他忙说，我还要留着供着。

    我掰出一块，给他，他还不要，有点生气了。我只好哄他，我包里还有。

    他不动。

    我说，真有！吃啊！

    他接过，吃了，一边吃，一边问，真得有？

    真得有！

    我带了八条！我正在掰手里的糕。他听了伸手就抢过去了一大块，说，那就吃吧。

    吃吧，吃吧，你个猪头！掰到现在，我一口都没吃！全给他吃了。

    我把打瞌睡的小豆放到我被子上，小豆靠着我的手，睡熟了。我说，你看月亮很好！

    米军说，明天早上吃什么？

    我心说，这哥们思想跟我不在一条线上。顿了顿，我装出意外的样子，说，你怎么就想着吃啊？

    他说，我不吃，是你吃？

    我有点慌，确认到，你明天早上不吃？

    他无所谓地说，反正我要节食，就要少吃。你明天早上自己看吧，要不给你定外卖。

    我真慌了，一日三餐啊！吃才是大事。

    我说，这么重要的大事，我要明天才能回答。

    他回我，说，明天才能回答，那就饿死你！明天早上楼下的早餐店没有你的份！

    我连忙拽着他的袖子，问，为什么早餐店没有我的份？

    我为了明日份的早餐，仰望着这位坐着的大哥，姿势大概，可能像是瘫在地上，作出最后挣扎的斗士。

    米军居高临下，他说，因为早餐店只接受九点前的预定。他站起来，拍拍手，又抬起手腕看一眼，笑眯眯地说，好啦！已经九点半咯！没吃的啦！明天陪我一起饿着吧！

    哼！我不想理他，他过来，说，哎哟，嘴巴都能挂油瓶咯！哭吧，哭吧。

    我趴着床边，摸着小豆，说，我才不饿。我今晚吃得饱，明天睡到中午起来，直接吃中饭！

    头皮一痛，米军拽着我的头发，声音阴森森地，你要是敢睡懒觉，七点我就给妈打电话。

    我心里一抖，后背一僵，歪着脖子，扯着他的手，认输道，好好，好，好好说话。

    然而，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我妈的声音传来，“米小蝶！起来！”

    我妈声音气势如熊，我一个激灵就坐起来，慌慌张张嘴巴里答道，起来了，起来了！

    迷迷糊糊就坐到轮椅上。我妈在视频那一头吼着，晚起要败家，赖床是懒性。我靠着轮椅，心里骂了米军八百遍不是人。

    我在洗漱间里刷牙，洗脸，米军欢欢喜喜挂了视频，对我说，哥说话算话吧？

    吧你妹！我擦了脸，冷着脸问，我起那么早干什么？

    米军说，你是我助理啊，跟着我的时间走。

    我把毛巾扔到他脸上，道，我跟你的时间走？谁家工作七点就要起？我脚还没好，觉都不让我睡！

    米军把毛巾收好，说，别气啊！我先让你适应时间嘛！

    适应个屁！你就是自己起了，让我也别睡！

    米军显然知道我要发脾气，慢条斯理地说，是的啊！

    我被噎地说不出话，自己推着轮椅去厨房找吃的。

    经过昨晚的三个月水事件，和之前的干巴橘子，我对米军的冰箱没有概念，去厨房只是动物找食的本能。

    我拉开冰箱，眼皮抬起来的时候，吓一跳。里面满满当当！

    我知道很多演员会储存一部分食物，等着它们过期。没想到，亲眼看见，如此刺激。我从上看到下，什么黑的汁，黄的汁，什么紫菜，什么还有什么干的东西，没耐心看。要不说，明星收入不错，里面的苹果放着这么久，看得跟新的似的。

    我得意洋洋，拿起一袋榨菜，就对米军说，看吧，你这个过期了都不知道拿出来！

    米军伸手把我的手腕反过来，我一瞄，生产日期：2018年，“哦，没过期啊！”我估计我有点面带谄媚。

    我伸手就要关上门，拿着那袋榨菜就要走，为了掩饰尴尬，我滚着轮椅说，那个，没过期，就拿出来吃啊！

    米军挡住门，瞅我一眼，从上面拿出几个鸡蛋。我一看，哎呀！这门上刚才没看，架子上还有牛奶和鸡蛋呢！

    哼！这王八蛋昨晚还说饿死我！

    我伸手就扒着门，说，牛奶！

    米军一爪子拍在我手上，我怕疼，赶紧缩回来。米军说，冻死了，小王八羔子。

    我摸着冰箱门，说，给我拿一瓶牛奶下来！

    米军说，不行，今天早晨喝粥。

    我说，喝粥也喝牛奶啊！

    米军看着我，说，会胖的！

    我忙说，不会，不会！都排泄了！

    米军从冰箱上拽下来一张纸，花花绿绿。

    我凑上去看，这是，我靠，这是每日摄入食物表格。旁边写着每一天早饭、中饭、晚饭的克数。我看一眼就觉得烦。米军把那张纸重新贴回去，一边按一边说，下个月我就要进组拍戏，地方不方便，要瘦下去，去水肿，还有减少上厕所次数。

    我说，那我呢？我也不能吃？

    米军淘了米，放进锅里，开始煮，一边对我说，上次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你的膝盖和脚踝不大好，需要减重。

    我盯着他，生无可恋。我推着轮椅，跟在米军后面，说：每天早上半碗粥的量，我撑不住。

    米军打开瑜伽垫，说，你行！

    我说，我真不行！

    米军开始拉伸，我看着他的动作，沉默着。

    他做完拉伸，又开始深蹲，我一伸手，没拉住他衣服，那衣服有点弹，啪一声就弹了他。

    我忙说，对不住，对不住。

    米军说，伸出胳膊跟着我做！

    举起手，说，不行啊！我腿不好！

    米军转过身，说，你就是懒！

    我一看，忙就坡下驴，对对对，那我就歇着吧。

    我划着轮椅就到他的房间去，把在关在笼子里的小豆抱出来。

    小豆一出来，就粘着我的手，小东西身体软乎乎，温软在怀，我心里乐不可支。看着米军倒立，我心里说，做明星图啥呢，你说？不如做个普通人，吃得饱饱的，睡的足足的，走一天自己能够一直走下去的路，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争不抢，心满意足。

    我刚想说，米军又开始举着哑铃，呼哧呼哧地。他很专注。

    我忽然想，也想这条路对米军他们来说，也是一条希望能一直走下去的路，所以，从来这条路，千军万马，独木桥上纷纷落水，不愿回头的人一往无前。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做演员这条路，其实与其他的路一样，普通，但是需要勇气与坚持的信念。

    小豆看着他，哇呜呜地叫着。米军走过来，抱了抱小豆，又关了煮粥的锅，开始煮鸡蛋。

    我说，哎，你这儿的厨房设置不好，做到太高了。万一哪一天，你要是想我一样摔了，那就够不着做饭了。

    米军停下手，看了看厨房，说，这倒是！

    但是，他盛出一碗粥，却说，那就是你的事了？

    嗯？我说。

    他拿过来榨菜和出锅的鸡蛋，说，你得照顾我。

    不用说，我就知道他在提醒我，我是他的生活助理，这件事儿。

    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剥开鸡蛋，还没吃，小豆就在我腿上着急地要站起来。米军，哎哎地叫着，把小豆抱过去，喂它吃鸡蛋黄，又把奶给它端到茶几上，于是，我坐在轮椅上，米军坐在地上，小豆趴在茶几上，一起吃着早饭。

    我心里轻轻叹息，传说中米军的粉丝儿要是知道他跟狗与我一起吃饭，也不知道能闹出过什么事儿！一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却吃噎着了，我端起杯子，刚才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多谢今天有心了。

    米军说，鸡蛋好吃吧？新鲜的，带着鸡屎呢，菜市场买的……

    喝了一口水，我嘴里特别不是个味，忽然想起来！

    我看着米军，米军拿着蛋黄也正看着我！

    我顾不得脚疼，站起来转身冲到厨房就吐，用手抠嗓子眼。

    眼泪都抠出来了，胃里都泛了酸水。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货是生活脑残吗？

    哪里来的热水？他煮鸡蛋的热水！为什么不能喝？是因为煮了鸡蛋吗？何止！是鸡蛋没洗就煮了！

    我喝的热水，是他煮了鸡屎的，水。

    感觉自己被掏空，我躺在轮椅上，脑子里都是空的。

    我喝了鸡屎。

    哦，不是吐了吗？

    可是，我的肠子上还挂着鸡屎的分子……

    米军抱着小豆，微笑着跳到我面前，把小豆轻轻放到我腿上：我发现你能站起来了！

    嗯，我还是摊着，无力。

    米军积极主动地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他说话了。心里想着，米军的粉丝儿啊，你们的偶像是个智障，你们知道吗？

    我忽然想起来，最近流行禽流感！

    米军吓一跳，说，你坐起来干什么？

    我盯着他，这货是要谋财害命吗？

    我说，你从哪儿买的鸡蛋？

    米军顿住了，说，菜市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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