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见阿平敛转眸过来,却道:“你认错人了。”朱高煦惊睁了眼,上上下下将他打量,又再仔细看他眉眼,然后说:“就是这副皮囊,怎么会认错啊?你是炆哥没错的。”
“煦儿。”一直没开口的朱棣扬声而唤了声,朱高煦闻言回过头面露迷茫地道:“父亲,你看看这是炆哥吗?他说咱认错人了。还有小兰,你来看看呢,他是你相公,你肯定不会认错的。”话锋转到了我这处,木叔和燕七都来看我,就连阿平身边的那姑娘也回过头来看我。
我想扯个笑容来化解此时僵凝的气氛,可嘴角到底还是没扯得开弧度,凝目那双乌黑而熟悉的眸子,怎么会有错呢?他就是我的阿平。只是那双一向看我有暖意的眸子,这时却一片平静无波,清冷而寡淡。
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已经了然,而我一颗炙热的心也在渐渐冷去。
依然是朱棣打破了沉寂:“你叫朱允炆,大明朝太祖皇帝亲命的皇太孙,将来的储君。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而变成现在这样,你的身份都不容置疑。你有你的使命在,而非窝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过普通人的生活。”
一片静谧,没有人开口说话。突的咕咚一声响,引来众人的注意,看见地上滚了两个圆滚滚的土豆,随后便见那姑娘张煌而跑过去捡。等捡起在手中,又胆怯地看了眼朱棣,明显刚才她被惊到了,就是不知是受了朱棣的威慑还是因为那番话。
阿平回身将她扶起,半环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我们回屋。”
目睹着两人缓缓进门,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因为打从刚才走近到现在阿平就从未正视过我。只觉得心房的位置空落落的,连钝痛都不曾有。
耳边朱棣在查问木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交流了什么,都彷如一阵风吹过却没留下痕迹。目光始终凝在那已然消失了身影的门框处,那里面有我一心惦念的人。整整五天,我惶惶不知终日,思绪凝滞,终于找到时却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而这改变,猝不及然,却又将原来想不通的不合理都变成了合理。
木叔的话几乎都没进到我耳朵里,唯有两个字像针刺进了耳膜一般让我疼痛。我抬起眸,头顶的天空一片阴霾,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之后我一直沉静不语,即使朱棣来征询我的意思,也只是摇摇头不作任何表达。看到朱棣带了朱能与马和进屋去了,木叔与燕七也立即跟进去了,就剩了朱高煦站在门口处朝内张望着又再担忧地回看我,最后还是走到我身前小心翼翼地问:“小兰,你没事吧?”
看着这张不安与担忧并存的脸,忽然间鼻子就酸了,泪盈于框。情绪就是这样,若是让其冷一冷倒也就罢了,最难忍的便是有人来安慰。
朱高煦一见我这样惊慌不已:“别,你别哭啊,没什么事的,炆哥只是……只是一时忘你了而已,他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啦。”
终于,那两个字被朱高煦说了出来——忘了。
是啊,只是忘了,所以毫无留恋地离开,所以眼神里只剩漠然。
屋内传出脚步声,两人不由自主地都投去目光,最先走出来的是朱棣,隔了一瞬见阿平缓缓走来。我先是呼吸一紧,然后看见他的臂弯里抱着刚才那位姑娘。
姑娘的头是埋在他怀中的,两人身体相依,仿佛与外界隔了一道墙,而我们都被排在那道墙之外。脑中忽然闪过梦中场景,原来那个梦不告知阿平被谁带走,而是预示眼前这一幕,我站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朱棣可能用了强硬的手段迫使了阿平屈服,燕七与木叔虽然随在后面出来了但都默不作声,在这里到底还是朱棣的权利最大,对他的决断没人敢有非议。
最终阿平抱着那位姑娘随在我们中间一同走了,我就站在他侧后方的位置,极尽所能的让自己目光直视前方,可却没法控制余光会向那处飘去。
渐渐的,视线模糊了,也看不清了。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可那是未到触及底线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叫命运弄人,明明之前我被抓,他比谁都还急,找到了我又激动不已,却不过转眼杀戮奇袭将我与他生生分离。以为,只是错失,却难料回头已是隔了一道跨不过去的无形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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