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虎。追形逐日,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顺逆,直复不闻……”
李长安走近了些,只见门后血色更深,仿佛有另一片天地,但下葬剑池后他心中估量过,纵使掏空了山腹,此处也应到了尽头。
就在此时,门上长剑轻鸣,一道隐约的血影凝聚。李长安还未反应,那剑倏然消失!
下一刻,剑尖已点至他眉心!
此时他已到门边,再向前一步就会踏入门中。
那剑就顶在他眉心,毫无杀气,但他若向前一步便死,不容置疑。
李长安向后退去,那剑又倏然消失,出现在门顶,他深深望了这柄剑一眼,离开葬剑池。
八荒刀的搏动越来越明显,李长安下意识以为它便是手臂血肉的延伸,只有看到那笔直的刀身,才会发现它并没变化。
出水面时,她一如往常,仍在树下等他,但这回不同,她执着他用过的那根竹笛把弄着,偶尔吹出些曲调,见到李长安出来,她对他扬了扬手:“那日你吹的曲子怪好听的,我也编了个。”
水自李长安发尖滴沥而下,他上岸盘坐着擦干身子,对她笑了笑:“试试?”
她把唇凑在他吹过的笛孔吹了起来,但还没出声,李长安就闭目不动,如沉睡过去。
八荒刀被他横于膝前,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吞吐幽光。
几只新迁来的黄莺儿落在不远处,婉转啼鸣,好奇看着那团幽光,如见证一场诞生。
段红鲤放下竹笛,笑了笑,“也罢,你听不到了。”
…………………………
李长安见到八荒刀亦如初见时那样悬浮着,浑浑沌沌,无边无际,一片虚无中,万物不存,仿佛这刀就是万物。
李长安隐约又听到了它的声音:
因果交更,幽明嬗替……浮世苍茫,吾为戍者……有绝俗之仙,唯我之魔,无常之妖,吾皆斩之……吾名……
“八荒。”李长安目光凝聚在刀柄上,伸手握住。
这一刻,虚无破碎了,浊气下沉,清气上升,如开天辟地一般,李长安眼中再复清明。
这一瞬,他似乎见到天地间有八道虚影沉浮着,他看见西边极遥远处有一面镜、一柄剑、一尊鼎,未等他看清其他的,八道虚影霎那之间便消散,如同幻觉。
但这一瞬李长安感知到了它们的存在,其中某一个离他很近,几乎近在咫尺,就在葬剑池池底,在那道门后。
“九国器……”他蓦地站起,看清周围,自己仍在池边,不远处那几只黄莺儿啼鸣未休,一切如故。
但树下已不见人影,唯有那竹笛留存,被红线挂在枝上。
这是她出现以来首度离开李长安视线。
李长安不觉松了手,八荒刀坠落,他惊觉时,八荒刀又自半空飞起,回到他掌中。
他修为的变化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但当他发现时,已改天换地。
他的气海几乎空了,原本铅汞般的真元升腾为雾,散入四肢百骸,一部分却下沉为陆。
灵雾缭绕的苍茫大陆中,一座九层高台耸立,台上四灵镇守四方,台中横着八荒刀。
李长安怔了怔,去树边取下竹笛,在葬剑谷中寻了一遍,她不在。
他心念一动,施展地遁之术,灵元流转,他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百丈外的谷口。
直奔西来峰。
大半个时辰后,他遁行三百里,到了西来峰顶丹崖上,只是崖上无人,向晚亭台,空临弯月。
他怅然一笑,欲离开时,忽的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声音,不由怔了一下,望过去。声音临近时,他攥紧拳头,指甲刺在掌心。
……………………
“此妖能蛊惑人心,切莫回头!”黎伦低喝一声,驭使剑光逃遁着,衣衫被风吹拂的猎猎作响,他两指夹着符咒,勉力看向沈羽:“莫逞强了!”
“近来莽苍山中妖魔复苏,不成想真遇上了厉害的。”他身边的沈羽咬牙,遍体鳞伤。
二人身后,一条羽蛇凌空飞渡,面目狰狞,速度竟不比飞剑慢。
“北去三百里就是悬剑宗,往北走!”黎伦沉声说。
沈羽面色一冷:“回天剑门。”
黎伦压抑怒气道:“天剑门在九百里外,你我如何跟妖兽比耐力!”
沈羽低头不语。
二人御剑飞遁,一道失望的叹息声从山崖上传来。
黎伦一怔,正欲出声求援。
一线幽光倏忽出现!
黎伦眼前一花,身后羽蛇发出一声老妪咳嗽般的怪叫!
他驭剑中回头,羽蛇已身首分离,向下跌落!
幽光闪回,隐约是刀的模样,山崖上的黑影收刀后,遁入林中。
黎伦心生庆幸,停剑而立。
“还好遇上高人……”沈羽松了口气,对山崖那边高声问:“请问阁下姓名,来日登门拜谢!”
山崖间只传出怅然长吟,渐行渐远渐消:
“常向西峰、看日沉,
闲来买醉、玉壶春。
若寻两处、皆不见,
葬剑池边、洗剑人。”
初闻声,只觉耳熟,待听完后,黎伦一怔,瞠目无言。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