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杰夫还在自卫,“有的人不了解情况,警犬也不是万能的。这个黑鬼机灵得很哪,他一定走进了花枝溪,警犬哪还有用武之地?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他的足迹。还有个最大的缺点,狗都爱叫,一叫就是给他报信。在我看来,要想逮住他,最好采取打草撵蛇的办法,先轰出来再抓。”
“那你为什么不去打草撵蛇,不去抓他呢?”农夫追问。
杰夫又紧张地抹了抹脸皮。农夫已经把他逼得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他只好坐在车里祈祷,但愿竺郦县的选民没有几个跟这个老几一般见识的。他知道,风向尚未查明,还不能公开表示支持还是反对私刑,下一次选举对于他来说比瘟疫更加可怕。他同时预感到,逼他表态的时刻已经迫在眉睫,想回避也无法回避,如果测不准民情,连任的希望必然化为泡影,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讲自明。以往,只要本艾伦法官与对手做点交易,搞点交换,就能在事先把握住预选的结果。可是这一回,私刑在竺郦县由史以来第一次变成了突出的政治争端,本艾伦法官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还能不能左右竞选的进程?他后悔起来,一开始听从了老婆的劝告,马上出去钓鱼,现在不早就躲进了洛兹河的丛林?
身穿补丁外套的汉子一个劲盯着杰夫。杰夫咬咬嘴唇,真害怕这家伙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
“噢,顺便问一声,”杰夫想缓和一下气氛,故意装出好轻松的样子,“看来,你没有碰见另一个黑人山姆布林森?”
农夫眯起眼睛,好似射击瞄准,他盯住汽车前轮,不偏不斜地把痰吐上轮胎的胶皮。嘴角上留下几道细细的唾痕。
“你说的是谁?我还没听说过这个人。”
“山姆家住花枝溪那边——上安德鲁琼斯去,走一半就到了。”
那汉子慢慢摇摇脑袋。
“他在为谁干活?”
“实际上,谁也不为,”杰夫进一步解释,“只能说,为他自己。他总是变着法子弄些个旧汽车摆弄。”
“不晓得此人,”汉子一边拿小刀刮木柱的皮,一边回答,“不过,听上去像个‘吉奇’黑人。这种黑人懒得很,不想和别的黑人一样在地里干活,专搞歪门斜道。”
杰夫再没有勇气与他争论。他给伯特打个手势,让他开车。伯特打开油门。
“要是听到了山姆布林森的消息,”杰夫在马达声中提高嗓门嘱咐,“请你给我个信,我将感谢不尽。”
农夫不答话。他把嘴里的一小块嚼烟从左牙床上舔出来,刚要再吐,汽车却开跑了。留下他一人,肩膀顶着邮箱呆呆地站在那里。
又走了三里多路,杰夫才开口。
“等着瞧吧,我这辈子是得不到他的选票了。”他觉得挺伤心,“谁知道他这么讨厌‘吉奇’黑人,而且反对艾伦!”他停顿了一下,以凄凉的目光瞅了瞅窗外的景色,“自然喽,有些古怪的家伙政治家还是应当争取的。”
汽车开上了一条靠近竺郦县东部边界的南北向公路。他们沿路北上,离安德鲁琼斯越来越远,安德鲁琼斯此刻在正西方,相距五十里地,继续走下去,便步步逼进了峨霄岭。
汽车又走了二十分钟,六、七座似乎无人居住的黑人小木屋从路旁闪过。一家院子里还搭着周末汇总洗晒的衣物,屋子里外好像几分钟前才没有了动静。窗外的百页板已经拉下来扣死,但门板并没有关紧,还留着一条缝隙。
“伯特,一直开到尼德廓去,”杰夫向前一指,命令道,“我要打听打听山姆的音信。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得有个下落。总不能忽然飞上了天,身后不留任何痕迹。”
今天是礼拜六,通常,一大早路上就挤满了黑人,走的走,骑驴的骑驴,还有开旧汽车的。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黑人。
甚至在尼德廓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尼德廓是一个很小的坐落在十字路口上的居民区,住家再少一些恐怕连个地名也不会有。两座安着高高挡雨板的百货店各占一个街角,相对而立。其中一个商店的旁边立着个红色的加油泵。七、八座白人住的没有油漆的平房,东一间,西一间地散落着,除此而外,再没有什么建筑。尼德廓是黑人起的,他们来这里的商店作交易,只要看中一样东西,老板就要抬高物价,敲他们一笔,所以,尼德廓(你得阔)的美名就送给了此地。
伯特缓缓地把汽车停在立着油泵的商店门前,吉姆库奇几乎同时靠了上来。
杰夫抬头一看,商店左右竟是一片荒凉的黄沙,他的心又凉了半截。他太疲乏了,连下车的力气也没有了,想买一瓶可口可乐,只好差了伯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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