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破晓。
橘红的光唤醒酣眠中的城市,路上行人变多,车辆鸣笛渐密。
不管过去如何,新的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打从离婚以后,贺泠就再也没尝过清晨在一个男人怀里醒来的滋味。
曾经,她和徐劲生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里,不管白天有多忙,饭局散得有多晚,总要回去两人的小家,即便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是幸福的。
徐劲生内心敏感,睡觉的时候习惯抱东西。
以前,是抱被子,两人在一起后,变成了抱她。
因此,每天早上贺泠都会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相视一笑,彼此互道早安。
有时她会凑上去在他脸上啜一口,偶尔他会低下头在她嘴角印一吻。
那段日子,他们拼搏事业,经营家庭,过得美好而充实,每分每秒都有抛洒不尽的热情,用之不竭的耐心,不管对工作,还是对人。
以致于他们都乐观地认为这种状态会持续到永远,以一方的死亡而告终。
可终究还是低估了时间的力量——
承诺会褪色,爱情会变质,曾经说爱的人也许转眼就不爱了。
当柳颜强势插入他们的生活以后,那些掩藏深处的矛盾、刻意忽略的芥蒂通通被晾晒在阳光下,一切无所遁形。
贺泠明显发现,徐劲生变了——
他不再恋家,甚至夜不归宿;也不再对她投入所有的关注,嘘寒问暖能省则省。
就算坐在家里,也经常发呆;开会走神,也不是没有。
不动声色将他的纠结挣扎、迷茫失态都看在眼里,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将贺泠包围。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等待最后结果,就像囚犯等待宣判。
有过这样一次惨痛无力的婚姻,贺泠对爱情这种东西不再抱有幻想。
多年陪伴在所谓的“真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投注时间和心血去经营的爱情到头来却遭遇最冰冷的结局。
曾经她那么努力,甚至于花光了所有力气,如今,她已经不敢再轻易去爱。
可一个人走太久,会累,会疲,会渴望另一个人的陪伴。
正如,她在理不清自己对蒋硕凯究竟是什么感情的前提下,却对他的抱产生了一种久违的依恋,不想挣开。
贺泠苦笑,难道真的是她寂寞太久?
怎么就答应了呢?
只怪,昨晚夜色太美,男人目光太柔,而自己太脆弱。
那些激烈纠缠的画面犹如电影般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贺泠在男人漆黑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双眼迷醉、含嗔带笑。
那个陌生的女人还是她吗?
贺泠暗自心惊,不敢再想。
而后转眼看向窗外,阳光绚烂,那片迷醉的夜色也不复存在。
她多么希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随着黑夜的过去而不复存在,像一场梦,醒了就好。
可是耳畔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侧脸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胸膛,而那双抚遍她全身的大掌此刻正安稳搁地在她小腹上,乖巧顺服,像个好宝宝。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她昭示——这并非一场荒唐梦!
那些她不愿面对的桩桩件件的,都是事实!
昨晚发生得太快,他们连床都没用,就在视听室中间的沙发上完成了一次又一次。
布面如想象中那般柔软,空间宽敞又舒适,但她宁愿自己不曾体验。
两人身上盖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白色夏凉被,薄薄的一层遮盖下,她侧脸贴在男人光裸的胸前,手搭在他腰腹间,一双腿更是跨在他的腿上,两人像麻花一样扭缠在一起。
所以贺泠现在根本不敢动,生怕把熟睡的男人吵醒,然后不得不面对这尴尬的场面。
可她不知道的是,蒋硕凯早就醒了,两眼稀开一条缝,将女人的怔忡、无措、惊惶、逃避种种情绪都看在眼里。
就在贺泠小心翼翼抬起那只搁在她小腹上的大手时,正好给了蒋硕凯“清醒”的机会。
眉心微蹙,动了动手脚,他咕哝一声,不出意外将女人吓得浑身一颤,随后木头附体,僵得一动不动。
蒋硕凯轻笑,搁在她香肩的手略一使劲儿,不着痕迹把人往怀里一按:“早安,阿泠。”
女人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红。
这样的她,蒋硕凯还是第一次见,是在工作场合不曾目睹的娇羞与妩媚,顿时心跳加速,呼吸沉滞。
随着男人霸道的动作,贺泠与他贴得更紧,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反应慢了半拍:“……早。”
“饿不饿?”
“……不饿。”
“可是……我饿了。”他笑一声,在贺泠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到身下。
女人满眼错愕,谁知他竟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贺泠懵傻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推开他:“蒋硕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点头:“我不仅知道,我还很清醒。”
双掌抵在他滚烫的胸前试图拉开距离,但贺泠很快就发现男人和女人在力量上的悬殊。
男人浑身一僵,红着眼低吼:“你再动一下试试看?”语气中那股狠劲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吞入腹。
景娆明显感觉到他是因为什么才会突然兴奋和烦躁,力道一软,手松开,瞬间老实了。
她现在浑身酸痛,四肢像被拆分组装过一次,她可不想再被折腾第二次,伤上加伤。
这男人就是个禽兽!牲口!还是战斗力强悍的那种!
见他呼吸渐缓,慢慢平复下来,贺泠这才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试图心平气和地解决这桩让人头疼的麻烦——
“昨晚咱们都喝酒了,很多事情都不在控制之中,所有,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那是什么?”蒋硕凯眼神冷却下来,唇畔笑意泛凉意。
贺泠看着他,不是没有察觉男人情绪的变化,但她只当没看见,浑不在意。
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是酒后乱性。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成年人,玩得起……”
在这之前,贺泠只有过徐劲生一个男人,离婚之后,也没有像圈子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少妇包养小鲜肉,倒不是她还爱徐劲生,替他守着,也并非思想封建、不开放,而是她工作太忙,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决策要下,根本没时间。
所以,发生了类似419(一夜情)的意外,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蒋硕凯在床上的表现真的不差。
再想想昨晚自己的不坚定,其实也没什么好责怪,在当时的气氛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实在没什么好后悔。
贺泠一直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在徐劲生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就率先提了离婚。
但这不是蒋硕凯想要看到的结果!
对于贺泠“酒后乱性”的说法,他也有他的坚持:“……没乱,我才只喝了两口。”
贺泠一顿,试探:“那、是我喝多了?”
一抹精光闪过,男人笑得几分狡猾:“你喝多,那就是你乱我?”
“呃……”贺泠有点晕,也没经过细想,下意识开口:“也可以这么说。”
蒋硕凯目露幽怨,“你睡了我,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
“?!”
“你刚才自己也承认喝多了,还对我……”他眼神一痛,“这是我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你夺走……凭什么?男人也有自尊,也有贞操,也想把最纯洁最干净的自己交给未来另一半,但现在我最宝贵的东西已经没了……”
贺泠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地方,来到某影视基地的片场,不然怎么解释眼前戏剧性的一切?
“你……”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第一次?”
蒋硕凯瞬间炸毛:“你怀疑我?!”
“不是不是……”女人连连摆手。
“那是什么?你说啊?”
“就觉得不太像……”贺泠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但此刻收声也晚了。
男人先是一怔,而后心中雀跃,看来她对他的技术还是很满意。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方面的夸奖,尤其夸你的人还是你最爱的女人!
即便如此,蒋硕凯脸上还是严肃不改:“总之,你要了我的第一次,就不能不负责。”
贺泠看着眼前男人一副你不认账我就死给你看的模样,生生觉得自己跟那些“不小心”睡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却又不想负责的公子哥儿没什么两样。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啊!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是、不、是?”他还胡咧上了。
贺泠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玩不起、死皮赖脸缠上她的无赖跟记忆中那个思维敏捷、谈吐有礼的“蒋硕凯”是同一个人!
她深吸口气:“你别激动,先听我说行吗?”
“好,”他点头,用一种委屈到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眼神看着她:“你说,我在听。”
“首先,这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应该纠正,不能一错再错,明白吗?”
蒋硕凯摇头,“我只知道还有个词叫——将错就错。”
贺泠:“……”
“你说这些,就是不想对我负责。”
“不是的,我……”贺泠哑口无言。
负责?
她确实不想。
可眼前这样的局面,好像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
贺泠坐起来,往上提了提被子,遮住胸前的风光。
“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恋爱不是负责,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能只因为责任。你看,我们认识不久,相处不久,即便有过亲密关系,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我们性格不合,又或者三观不同,勉强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在一起。”
蒋硕凯:“我承认一段爱情不仅仅需要责任,但责任却是一段爱情里必不可少的担当。其次,没有经过相处,你怎么知道我们性格不合、三观不同?你没有了解过我,所以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假设,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
贺泠目露无奈:“为什么一定要试?过了今天,我们就可以把一切忘掉,这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你不想试,可我想;你要忘掉,我却已经把昨晚深深刻印在心底。阿泠,你对我不公平。”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给我。”蒋硕凯眼神灼热地看着她,隐隐带着一丝祈求。
贺泠心尖一颤,移开视线:“抱歉,我给不起。”
男人瞳孔微眯,冷光与诡谲稍纵即逝,音调泛凉:“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负责了?”
贺泠也恼了,脸色沉下来,嘴里吐出的话字字如刀:“说你胖,你还真喘?吃亏的是我,你说得这么委屈干什么?昨晚我们都不太清醒,大家你情我愿,就不能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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