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急得抓耳挠腮,胸前的绿精灵似乎也躁动不安。
“不用担心……尘世间的一些事,必须得我去做。那也是为了咱们这一脉的延续。就像一盘棋,下到最后总会发现,原来一切输赢都是缘起缘灭,无非因果果因……”
“爷,你有独步天下、为所欲为的本事,咱武当弟子更没有孬种,从没听说怕过谁。大不了一死,难道还会受制于人、看别人眼色行事?”元清从李爷的话中听出了那似有难言之隐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元清,你今年只有25岁。你给我记着,无论以后你小子修到哪一层,即便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白日飞升了,你也要记着,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独步天下、为所欲为的功夫,有的——只是平衡和妥协,这才是‘道’。做任何事情,必须合道,否则……”李爷望着洞外即将破晓的晨曦,并未继续说下去。
元清似懂非懂、略有所悟。毕竟很多事情唯有切身经历之后才能真正通透。他顿了顿又问:“爷,是不是这个意思——即便修到真正的自在逍遥,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李爷望着昔日的小道童,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慈爱:“如果你先能做到‘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那就已经是莫大的自在逍遥了!”
元清低头思索片刻,心中一片豁然开朗,于是换了个话题道:“爷,还没讲完我大师伯呢,他老人家的修为如何啊?我以后怎么找他呢?您要不在,我心里更没底了。”
“他的百会穴和夹脊穴,各有一处上界的封印。机缘到了,自然你就找到他了。但这一世,他就是要沉溺红尘俗世中、混迹市井车坊间。若论‘山、医、命、相、卜’这些道家门儿的功课,你大师伯现在半点修为也没有。”李爷想了想又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爷,这个我懂。如今道法衰微、世风日下,早已不是你们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年代了。道家门儿的功课,不要说山外,就是我们这些在山的,也不敢说能有所成就。大师伯一定是在尘世间打磨心性、自度度他吧。”
“也许吧。你大师伯天赋异禀,若论道行,当年我俩驰骋天下、并肩证道之时,除了师祖,他的修为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但他偏就有个不甘平庸、刚愎严苛的秉性,做事情总是宁折不弯、不擅谋身,那就必定是个四面树敌、八方掣肘的局面。‘忍辱’这一关,哪有那么好过!心中无明泛起,必定是个火烧功德林的下场!”李爷平素大都是一副无喜无悲的表情,但此时谈及自己的师兄,竟颇有些动情。元清心中暗笑——总算见到爷也有不平静的时候了。
“当年在此兴建‘宗天阁’,这‘宗天’二字,便是你大师伯亲笔所书,取意‘主旨所依’。”李爷踱到影壁墙面前,指点着对元清道:“何为主旨?‘合道’是也!所依者何?清明本心!”
“是!爷常提醒我们,要时时处处觉知自己的清明本心!”元清肃然道。
一壶清茶已然沏好,元清端起茶壶倒水,李爷看着那清幽的茶水继续道:“上善若水!调和自己的心性,就要做到像水那样——‘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如今你大师伯几经轮回,心性已大为圆融,但还差一些火候。这一世,他必须历经凡俗磨砺,直至看破参透、修成‘忍辱’,找到自己的清明本心,方可修成正果。俗话说‘缺哪儿补哪儿’,这也是‘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由他慢慢在红尘里熬吧。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念转了,也就是盱眙片刻间的事。念不转,就还得从头再来!”
“照这么说,爷从那时起一直不羽化飞升,难道就是为了等大师伯?我大师伯到底是怎样的来历呢?这一世他真能修成忍辱么?万一再修不成,又怎么办呢?”元清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股脑儿全抛给了李爷,这也是他从小的习惯,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搞个水落石出。当然,答案有没有,那就是李爷的事了。
环绕着宗天阁的雾气已渐近消散,一轮红日喷薄欲出。从洞口向外望去,大片的原始森林、满山满树的野果,以及隐藏在深山中的溪流瀑布,似乎都在脚下。
李爷回转身,抿了口茶看着元清道:“心诚所致,金石为开。自己的选择,必须自己承担。你大师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至于他的来历嘛……王侯将相,他皆视为粪土。你只需记得——人生如戏,不过是扮演不同的角色;人生如梦,时时刻刻、在在处处,无非借假修真。其实哪有什么辱可忍,全在于自己的本心是否清明。二十年后再看吧,那时,他可能是工人、农民、商人,也可能只是个乞丐。他自己选的,别人谁知道呢。”
“那,他现在呢?”元清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他是个中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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