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眼瞅正午了,日头烈得
很,估计一会儿就能醒了。”
“还望这不是个什么病就好了。”沈时笙让苏彦进屋子休息一会儿,自己替他守着复季珩,“正热呢,你守了这么久别让身体吃不消,回房歇一歇,难得清闲,打个盹儿也成。”
“没关系,我是男人。”
“听话,”她打断苏彦:“别逞强,我适才偷了懒,现在该换你了。”
一大滴汗划过少年的眉梢,少年不好意思地蹭掉,笑了笑道:“那就麻烦沈姑娘了。”
“不麻烦。”
苏彦回客堂休息了,沈时笙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看和衣而睡的复季珩呼吸均匀绵长,瓷白的皮肤被高悬的艳阳照得红润了些,高挺的鼻梁隐隐有细小的汗珠。她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上前一面小心翼翼地替他携掉,一面防着弄醒他。
风卷了花叶而来,漫舞的落英旋转,翩飞,夹杂于复季珩的发鬓,本是冷峻清寒的五官因多了这几片花瓣的映衬渲染,倒显得十分温和甚至亲切起来。动作顿住,才惊觉自己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浓黑密长的睫毛筛下一块半圆形的阴影,沈时笙屏住吐息,向后撤去。
她余光瞥见他水红色的唇,薄薄的,也像其中的一瓣,险些就要伸手去摘取,想来真是被这景色晃花了眼。
“呼。”松了一口气,放任那几片花瓣栖在他发间,朱砂痣在眉心,红得扎眼,仍敛不住男子那沉静的风华。
沈时笙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若自己还家世安好,不管是否有长辈们在背后顺水推舟,不管这桩亲事的本质究竟意欲何为,在漫漫岁月中,自己最终总能成为复季珩的妻子,然后在拜堂成亲那日,可以穿着艳丽鲜红的喜服,描着华美精致的妆容,与他跪在高堂前,天地间,从世人的双目里得到自己期许已久的见证。她嫁给他,顺理成章,得偿所愿。即使他不爱自己也不要紧,只要他能在自己今后或长或短的生命中相伴相依,只要他能在赏玩不尽的琴棋书画里分出一丁点儿的喜欢和精力给自己,自己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她奢求的并不多。
感谢老天,时光将他雕刻得一如她所希望般,逐而光彩,逐而挺拔,听亲戚女眷一提起南殊王府的小侯爷都从最初的:“呀那可真真是好俊的小模样啊。”转变成:“小侯爷端的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正是无数深闺千金的梦里人呢,小姐好福气一早许了婚配,说出去羡煞了多少芳心!与其说门当户对,不如夸你们般配。”彼时她微微颔首,低垂的眉眼里溢出掩不住的欢喜和得意来……
但是,命运到底作了滑稽的小鬼,沈绪初和沈时笙之间的过渡没有丝毫温和可言,一夜之间被一刀斩断,与前尘自此奔离四散,与他曾被夸赞千万遍般配的一对,如今就算到了梦里也再无法殊途同归。
望着复季珩的脸凝神良久,久到他何时睁开了眼睛她都无从知晓,当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钻进耳朵里,几乎吓了沈时笙一跳。
“你在做什么?”
“……看花。”
“花开的好看么?”
她可以借由他鬓发间夹杂的花瓣为他还原一个落英纷飞场景,却不能借由他动人的眼睛为他还原一个纷繁多彩的世间。再美好的景色如果不能让他亲眼看见,那么声音苍白无力地描述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只能告诉他:“很好看的。”
沈时笙眼里看着他,嘴上说着在看花。
复季珩手杵在扶木上慢慢站起来,脚步走得很是稳当,每一步都可以笔直地对准沈时笙所在的位置一寸一寸缩短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晴空中汹涌舒卷的云絮瞬息转换着形状,一道道璀然的金光为他秀挺的轮廓勾勒出耀眼的亮色,他站定在她面前,唇畔衔了一丝淡雅的笑意,仿佛隐世谪仙般清绝无双。
那是暌违已久的眼神,平静如水地扫过周遭,最后驻定在她脸上,牢牢抓住了她一瞬手足无措的表情。
沈时笙整个人被这束熟悉的目光钉僵在原地无力动弹,沉寂片刻,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眼中已氤氲开了模糊的水汽,一颗接一颗途经抿白的嘴角,最后滴落在衣襟前,润湿了淡碧的千叶海棠,依稀堪堪将舒。
透过他眼波流转的烟眸得知了自己此刻的泪眼婆娑。
“你看的是花?还是我?”
“如果要我猜的话,我想猜后者。”
于是自己确信等到了这一天。
等到了他终是以如此温柔的姿态注视着自己的这一天。
“前日听小师父说西村的合欢开花了,”空气中弥漫开微醺的沉香,复季珩垂下头,轻吻过沈时笙嘴唇上咸涩温热的液体,“既然你一直想看花,那便去吧。”
……
梦境中的我坠到了湖底,现实中的自己依然自甘沉溺,但有时候,劫莫不是缘。
抑或,我开始相信,劫本就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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