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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诉愿
南苑崇质殿,位于皇城的南边。是元朝定都建皇城之际开建的一个风景秀丽的花园。后来年久失修,到明代渐渐荒芜,只有几座宫殿尚可住人。英宗北狩归来后与钱皇后,见浚的母妃周妃,及众妃嫔移居此处。
一头马拉着挂有青布幔的轿车载着贞儿和已六岁的见浚,从沂王府出来向南而去,想起所要见的人,贞儿的心如潮水般,翻起一层层的浪花,冲刷着昔日的桑田里海。
四年了,不知原来那个朝气勃勃充满稚气和傲气的年轻人,经过这次命运的波折,是否已有所改变。钱皇后,周妃她们都还好吗?周妃娘娘见了已长高的沂王殿下不知又是怎样的高兴?然而,世事变迁,不掌握自己多舛命运之人相见又能怎样?只能徒增悲伤罢了。
贞儿不尽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帷缦暗影里乖乖坐在自己身旁的见俊。当见浚听说,可见父皇和母妃时,并没有表示出特殊的高兴。固然,见浚离开父皇母妃时年龄甚小,但在皇家,皇儿小时多为乳母与保姆们带着,再大些就移居别宫居住,伴随他们又多是宫人。成人后,则出宫开府赴往藩地。父母子女之间总是聚少离多,但,骨肉亲情仍牢牢地牵挂着,维持着这份少之又少的感情。贞儿能从身边这个小小的皇子的眼眸中看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孤单,荒凉与脆弱。这是贞儿熟悉的那种感觉,哀痛又一次涌上心头,那种生于皇家无奈的哀痛,让贞儿把这个沉静的与自己年龄几乎不相符的孩子紧紧地搂在身边。那种想保护他一辈子的感觉,久久萦绕着贞儿那颗凄悲之心。
驮轿缓缓停下,驾驭的宫人撩起轿帘,从轿前拿着一个下轿凳,放在轿子前侧,然后,伸手把贞儿和见浚搀扶下了驮轿。
一道高高的红墙碧瓦的围墙,朱红的大门两旁,一对张牙咧嘴的石狮子,正瞪着一对铃铛般的大眼睛俯视着人间的是是非非,见证着沧海桑田的变迁。锦衣卫盔甲鲜明,宝刀放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过往的行人都小心翼翼远远地绕开。
贞儿身穿宫衣。紫色圆领长衫,上下边绣有折支小葵花,以金边圈之,腰束珠络缝金革带,头戴饰花的乌纱纱帽,脚蹬弓鞋。见浚紫红小袍,头上用紫金红带扎着两个小髻。明眼人一看就是宫中之人。
贞儿漫眼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轻轻舒了一口气。手里牵着有些犹豫的见浚,忽视着那些或明或暗的逼视的目光,向朱红大门走去。
一个锦衣卫头领打扮的人,看着下车的宫人从容而来,不禁上下打量一下,迎了上去。
贞儿礼貌地微福了一下,从怀中掏出那块象牙小牌,递了过去,说明了来意。那首领又一次上下打量了贞儿一眼,转过身走到大门旁的小偏门,轻轻地叩了几下,只听“哗啦”的一声,小偏门上打开了一个小窗。从小窗探出一个穿着布装的人来,那个首领跟他耳语了几句后,那人又缩了回去,重新关上了那个小铁窗。
锦衣卫对着贞儿一揖道:“姑姑稍等片刻。”
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照着空廖无人的街巷,也照着贞儿和见浚孤单单的身形。虽然已到初夏的季节,贞儿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如同这森严而死寂的南院。
“哗啦”,紧闭的小窗再一次打开,贞儿和见浚都不由地转头而看:
那是一个苍白的而又略显憔悴的脸,虽然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影,但又告诉了人们,他的不同。曾经的眼神是那样的骄傲,那样自信,而现在却是那样的沮丧,颓废,无辜和无助。
贞儿一见心中一阵酸楚,含着泪水给太上皇行了大礼,接着对见浚道:“沂王殿下,这是殿下的父皇,快给父皇叩头。”见浚双手撩袍,曲膝跪在地上,给父皇也行了大礼:“父皇,千岁,千千岁!”
太上皇朱祁镇在听到宫人通报门外有人求见时,心中微微—惊。回来将近四年了,囚禁于南苑,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和大臣。又有谁在这时能来看望自己?疑惑的他走到常年紧锁的大门探试口向外一看,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涩的涟漪。来的非是别人,正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总也看不起自己,御驾亲征前苦苦直谏的万贞儿。愧疚伴着微微得忌妒。这丫头片子总是强于自己,在这许多人自顾不睱之时,自己的皇子还要让她来保护。哎……心中一声长叹,他不得不承认万贞儿确实是他不得不敬佩的女人。
太上皇朱祁镇听贞儿如此说,看着已长高的儿子,眼中溢满慈爱的泪水,他从小窗伸出颤抖而苍白的手,贞儿忙把见浚推倒小窗下,朱祁镇摸了摸儿子的头:
“浚儿,长高了!”
“这是……?”从窗口的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在悲悲的哭声中夹杂着声声的问询:“是,浚儿吗?”“是,皇儿吗?”紧接着,小窗口换成一个女子的面容,是昔日周妃,浚儿的亲母。
从前那位华服盛装妩媚娇美的周妃不见了,出现在面前,已是一个布衣荊簪素脸朝天的普通女子。
太妃周氏泪流满面,嘴里念着浚儿的名字。贞儿忙把见浚抱起来,凑到窗口前。太妃抚摸,亲吻着见浚小脸,又伸出手,紧紧地拉住见浚的小手,泪水滴在青衣布襟上。母子连心,见浚撩起衣襟,一边轻轻替母妃擦着泪水,一边说:
“母妃不哭,以后浚儿会经常来给父皇和母妃请安的。”
周太妃和贞儿一听,泪水又如开闸的河水滚滚而下。
这时,那个首领走过来劝道:“姑姑,时间不早了,太上皇和太妃也该休息了。”
贞儿忙从身边宫人的手里拿过一个包袱,隔着窗户递了进去,里面是沂王府省吃俭用攒下的一些银两。贞儿对太妃说:“太妃,殿下现在平安健康,望太上皇和太妃也保重身体。”
“哗啦”一声,小铁窗轻轻关上。隔绝了刚刚连起的一丝亲情。贞儿和见俊望着厚厚的朱门,威武的石狮,森严的警备,心中充斥着太多的茫然、失落和的无奈。
高高在上的皇位,仅可以坐一个人。父亲,兄弟的情分又如何?
贞儿长叹一声,拉着孤单的见浚—走—回头,迎着天际最后一道残阳,沿着南苑静寂的小巷慢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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