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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太后,太后,不好了,鞑子兵杀进德胜门了!”
两个华美宫装的宫女,不经通报就急切切地闯进清宁宫来,
孙太后的脸色一变,搁在案几上长期保养甚好的玉手稍微一抖,旋即脸色一沉,斥责道:“住口!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两位亭亭玉立的宫女低垂着眉眼,轻声应着站在了两旁,两手使劲搅着绢帕,肤如凝脂的脸庞,布满了慌张和惊恐。
自从英宗滞留北狩,京城的战况日益严峻。景帝初继皇位,朝廷之事早已使他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内廷。后宫之内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宫人们个个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孙太后为确保太子的安全,命太子和自己同住清宁宫,贞儿和伍儿也陪伴太子而来。
北京城根的隆隆炮声,以及不时传回来的战况危急的禀报,使本来阴沉压抑的清宁宫平添了几分不安和骚动。
一股秋风乍起,直灌殿寢,穿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地,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横扫一切。寝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只见宫人们在这乍来的狂风中手忙脚乱,顾西而放东,顾东而放西,乱成了一团。
孙太后靠在宽大的紫檀花雕卧榻的烟色绫缎靠背的引枕上,微闭着眼睛,眉头深锁,洁白的脸上则纠结着浓重的愁影。
钱皇后轻盈的身形如似木雕呆楞地坐在紫檀雕花的圆杌子上,手肘搁在烟色的丝绸覆盖的檀木圆桌上,如月芽般秀丽双眼紧紧盯着罩布上的折花百合五彩的图案,呆滞而冷漠。仿佛这北京城外所发生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她的灵魂早已飞到北方追随自己的丈夫去了,留在北京皇宫里的只是一副空壳。
她原本是一个锦衣华贵高高再上的皇后。端庄尊贵,突如其来的灾祸,恩爱夫妻刹时就此分离,国将破,家已散,将她平静、安详、舒适、富裕的锦绣世界,彻彻底底地撕碎,数日之间的变迁,让皇后从美满幸福的高峰跌入悲伤,痛苦,挂念而又无奈的深渊。从一个高贵荣华的皇后,变成了一个凄苦呆滞的庸庸女子。
而俏丽的周妃则是满眼的惊恐,脸色惨白地抱着小浚儿,像一只向人乞求庇护的小猫,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地发抖。
每个人都在屏息凝气地等待,或是死亡,或是在以后无聊的时间里延续着生命。
此时的清宁宫如同干涸已久的江河故道,微风扫过沙丘漫漫,了无生机一片死寂。唯有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声,才让这凝滞的空气撩起微然颤抖。
忽然,一朵朵乌云急速地滚动而来,仿佛千军万马淋漓尽致地践踏着皇家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宝殿、楼阁、亭台、曲廊与水榭。一道道森白的霹雳越过宫殿高耸的宝瓶,炸雷的怒吼,压过了城下隆隆的炮声。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茫茫。
孙太后抬眼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心中沉沉如坠压在城头的乌云一般。明军打败了也先倒也罢了,否则,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只有用高贵的血去涮洗那灭国的耻辱。孙太后回过头看着身边—个个如花朵般的女人,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往往都是女人啊!她向贞儿招了一下手,贞儿轻轻走到太后身旁俯身听着太后的吩咐。贞儿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则用哀伤与无奈的眼光看着太后,当对上太后坚毅果决的目光时,贞儿含泪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寝室。
片刻,贞儿与伍儿各端着一个黄绸覆盖的盘子走进寝室,在太后的示意下放在了案几上,年轻的宫女们看着案几上的盘子身上不禁一阵战栗。城破之日,身亡之时。这就是皇帝女人的下场。
清宁宫的气息更加窒息,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大雨仍在如注地下着。在大雨茫滂沱中,主管太监匆匆闯进,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胜了,胜了!禀太后娘娘,咱们明军胜了。”
孙太后听了,不禁长舒一口气,吹动的气流瞬间如同清波般搅动了一潭死水,带给人们一丝清新的气息。孙太后动了一下,靠在贵妃榻的靠背上慢慢说道:
“现在你们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干什么都是慌慌张张,怎么连这点儿小事都说不清楚。”
主管太监忙跪下,喘了一口气,禀道:
“禀太后,于大人命大将石亨在城外居民房内埋伏好军队,并派一小股骑兵诈败诱敌深入,也先这鞑子中计,率大批兵士穷追不舍,进入明军伏击圈。于大人一声令下,明军的神机营火器齐发,瓦刺的兵士死伤无数,那贼酋的弟弟中炮死亡,鞑子军大败而去。”
明艳的喜乐浮上孙太后的眉头。
忽然,一直呆坐不语的钱皇后用沙哑的声音,急急地问道:“那,那太上皇呢?可否有太上皇的消息?”
“这……”
太监一时语塞,窘困地抬头看着孙太后。孙太后微眯了一下眼,挥了挥手,那太监忙低下头,弓着身子慢慢退下了。
孙太后松动了一下靠着发麻的身子,一个宫女忙过来给太后揉着肩背。贞儿正合时宜地给太后递上来一杯杭州的云雾茶。太后纤细的玉指掀开茶盖,轻轻地用茶盖拢了一下茶叶,优雅的抿了一口,然后转过头来安慰着皇后:
“皇后不要着急,哀家想,当今的皇上和众大臣,一定会想方设法拯救镇儿的。”
钱皇后的眼神又陷入了呆滞,仍就呆坐如初。孙太后长叹一声:“贞儿,伍儿。你们拿着哀家的令牌,到外面打听一下太上皇的消息,快速报于哀家。”
“是,奴婢遵懿旨。”贞儿,伍儿答应着,对太后施了一礼,出了清宁宫。
穿过一道又一道朱门红槛,越过一条条长街永巷,终于,走出了这个被锦衣卫包围的似铁桶般的龙城。跨上了早已备好的战马,踏上大街的黄土御道,向战事胶着的德胜门奔去。
无情的战争的阴霾,笼罩在京都的上空。昔日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街道,一片惊乱的苍凉之气。繁华正悄悄隐去。天际处不知何时,探出头的摇摇欲坠的夕阳,淹没在硝烟和灰烬的惨淡中。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两个人,也是匆匆低头行走。
贞儿和伍儿,沿着街道策马疾驰着,前方拐角处的远方猛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一对全副武装的人马闪电般从身边擦过。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铁黑盔甲,白色箭袍,鲜红的盔樱。在飞掠而过的刹那,留下了一道机敏灵动的而又略显刚毅的眼风,让贞儿心中微微一动。
贞儿与伍儿早已勒住缰绳靠在路边,贞儿看着匆匆而过的人马,正在猜测之间,迎面又走来许多百姓,有的拿着铁锨,有着拿着锄头铁锤,嘈嘈杂杂的堵塞了前往德胜门的道路。贞儿驻马细听,原来德胜门的敌军撤退了,转头又开始猛攻西直门,现在西直门形势危急。这些都是到西直门帮助守军抗敌的百姓,贞儿和伍儿听说此种情况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加入了这些老百姓的行列中。
西直门的城头乌云沉沉,硝烟弥漫,杀伐之声,震耳欲聋。鞑子兵和明军双方早已张弓搭箭在厚重高大城墙上下对峙着。
“轰!轰!”火炮又开始互射。隆隆的炮声中,雉碟摧毁,墙倒房塌,无辜的百姓伤亡惨重,哀嚎遍地;火光之处,城墙上的军民顷刻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一批人倒下,一批人又悄悄地迅速补上。轰然炸塌的城墙的缺口,倾刻间,就被守城的军民冒着炮弹和箭雨用草袋,麻袋甚至衣服填土补上。贞儿和伍儿看到此情此景也顾不得许多,抬着用布袋装着瓦片和砖头地冲上了城头。
聚集在城下旷野上的鞑子敌兵也在明军密集的炮火下,鬼哭狼嚎,丢盔解甲,四处逃散。片刻,敌军再聚集,再瓦解。
战争就在你聚我轰的血肉般的拉锯之中,消耗着时光。
蒙尘的太阳即将落山之际,肃杀的战场上,突然,一种出奇的寂静,从天边的旷野上慢慢地碾压过来。骤然压抑的气氛迫使城头上的人们都不禁抬头望向天际的远方。
天际之间漫天的尘土,正慢慢地向战场移动,随着尘土的移动,隐隐可以听到一声声凄惨而绝望的哭叫声和铿锵尖锐的马蹄声。
近了,更近了,尘土飞扬下则是一群衣衫褴褛,拖儿带女的大明老百姓。他们的后面则是数以万计的鞑子兵,皮鞭啪啪,叱骂声阵阵,老百姓在鞑子兵的皮鞭抽打下,驱赶下绝望地哭嚎着,互相拉扯着搀扶着东倒西歪地出现在城外两军对垒的地平线上。
聚集在城外的鞑子兵迅速地后撤,躲进了被迫走来的老百姓的后边。
无辜的百姓挣扎着向城下靠近,后面紧跟着黑压压一片披尖持锐的跃跃欲上的鞑子兵。原来,这些可恶的鞑子兵,是用平民老百姓做他们的挡炮牌,当他们跃过层层路障的垫脚石。
战场的空气迅速凝结,如同一个将要爆炸的火药桶。
老百姓越走越近,进入了射炮的里程,进入了射箭范围。城墙上的军民屏住气息,用焦急而复杂目光,盯着不远处站在雉碟口上手持着红旗的铁甲白袍的将军。贞儿顺着人们的视线转过了目光,那不正是刚才在街道上从自己身边一擦而过骑马的将军吗?将军紧皱着如剑的双眉,微眯着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修长的脸颊,因紧绷显现出一道一道的棱状,锐利而炯炯的目光盯着城下鞑子兵的一举一动。
近了,更近了,死寂的空气中,传来士兵们手中的弓架被拉扯中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响,根根箭镞带着凌厉的寒光瞄向城下,士兵们拉着带有逆须铁钉的檑木的手也悄悄地渗出—层汗水,贞儿的手也不禁搭到缠在腰间精钢软剑的剑柄上。紧张窒息的气息让风都停止了流动。
士兵们都不时地回头看着将军,有焦灼,有疑问,更有丝丝的紧张。将军的脸由红变成了铁青之色,眼睛充满了红红的血丝,—缕长髯勃然而起,手掌中的一块碎砖石慢慢地化为粉末,随风飞扬。
城下旷野上,许多百姓踏上护城防敌的铁蒺藜,鹿角木,更多的百姓掉入陷马坑中。血流肉翻,声声惨叫震天。鞑子仍旧推搡着百姓向前走着,踏上了西直门石桥。北京高大的城墙已近在咫尺,鞑子兵猛然把身前的老百姓推入护城河中,窜到了城墙根下,迅速地搭上了云梯,开始向城墙上攀爬。只见那位将军猛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红旗,巨大的吼声从坚壮胸腔中发出:“杀!”喊声震天动地,顷刻间,利箭、檑木、砖雷、泥雷以及成包砖瓦石块,如同雨点般带着军民的愤恨,像敌寇劈头盖脸地砸下。
檑木所及之处鞑子兵血肉横飞,砖雷与泥雷让敌兵头破血流,拐突枪,挫子斧使敌寇个个手断经折,哀嚎惨惨。
城内的百姓,年轻力壮者积极参战,老弱妇孺纷纷拆房挖墙,将檑木垒石源源不断地运往城头。
包着砖头瓦片石头的布袋,从贞儿的手中抛出狠狠地砸在已爬到半截云梯的鞑子兵的头上和身上,鞑子兵“哇哇”的嚎叫声冲入耳际,一拨砸下去又一拨爬上来,甚至连他们狰狞的面孔也渐渐清晰。
贞儿前面两个拉檑木的兵士突然中箭倒下,手拿拐突枪的士兵也身受箭伤,贞儿猛地跨前一歩接过拐突枪站在他们的位置上。就这一瞬那的空隙间,两个鞑子兵已爬上了城墙,越过了雉碟近在几尺,手中的半月弯刀闪着噬血的寒光,皮革铁甲之下,那双嗜血的黄色的眼珠狰狞可怖,粗野的吼声混合着—股羶腥之气,迎面扑来。伍儿惊慌地后退几步,拉住了贞儿的衣衫。
贞儿猛一下向后推开了伍儿,银牙紧咬杏眼圆睁,伸手之间,以迅雷之势腾身向前,一下抽出了搭在腰间的精钢软剑,一瞬间的耀眼银光闪过,紧接着传来了两声惨叫,鞑子兵立刻鲜血喷溅瘫倒在惊呆的伍儿脚下。飞溅的鲜血淋在伍儿宫衣上,亦在贞儿的眸前滟起濛濛腥红之色。
这时的贞儿又如飞鸟一般,飞上了城墙,跃上了敌寇的云梯,手起剑落之处,又听到几声惨烈震耳的哀嚎。在血腥的弥漫里,贞儿在霎那间脚尖一点云梯,顺劲儿又跃回了雉碟之上。剑光淼淼,绿衣飘飘恰似临风开在血泊城头的亭亭绿莲。而此时,一根狼牙箭挾着锐利的风声“嗖”一声向贞儿射来,危急之际,伍儿张口欲喊,在尚未喊出口之际,一只闪着光华的利剑直直飞来,耳闻“当”的一声,剑箭相交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凌厉的萧杀立刻消弭于无形。
一系列的变故似流云般,在人们尚未反应之时一气呵成,转眼消失。
伍儿呆呆地向剑飞过来的方向望去,有惊诧,也有敬佩。瞬间的生死,让贞儿的心也猛然一惊,同时用一种感激的目光,顺着伍儿的眼光望去。那铁甲白袍的将军,一双灵睿而肃杀的眸光,掠过贞儿微微发红的脸颊,稍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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