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梦里曾经与画眉

父亲止血！

    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陈五楼的意识迅速恢复了运作。他将姐姐快而轻地平放在一旁，然后在父亲的怀里寻找起了伤药——自己和姐姐小时候乱跑疯玩常惹一身伤，所以父亲身上总是常备着伤药！

    在陈尚德的凝固的目光中，陈五楼疯狂地在他的身上摸索起来。

    在哪里，在哪里？！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对了，这个！陈五楼触摸到一个小瓶，慌忙一把抓出来，连带着拖飞出了几颗糖果和一张纸。他没有余暇顾得上这些，慌忙便扯开了药瓶，就在这时——

    陈尚德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身体抽搐，喉咙痉挛。然后瞳孔在极短的瞬间变得像玻璃球一样失去焦距，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铁塔般的肌肉好像放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假般松弛下来。

    没有长长的诉语，没有艰难的挣扎，死亡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宁静而迅速地降临了。

    陈尚德的瞳孔慢慢放大并失去光泽，他的眼球缓缓平了下去，他的皮肤渐渐变成陌生的颜色……

    他身体的温度在陈五楼的怀里渐渐冷却。

    不远处的骚动似乎还在继续，但陈五楼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了。只有一张白色的纸片，缓缓从空中飘下，覆住了怀中父亲那可怕的伤口。

    那是一封准备好的稿子，或者说，一封信。

    ……

    “雪儿，楼儿，今天是你们的十五岁生日，生日快乐。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名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爸爸心中很是感慨。

    我并不是个好父亲。这些年来，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我是不是已经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爸爸有没有给到你们一个幸福的生活呢？

    我曾经为了神道事业失去了你们的母亲，我曾经为了神道事业扔下了你们七年，甚至我曾经差点为了神道事业失去楼儿……如果不是那次重伤让我彻底失去了使用神道之力的能力，我是不是还会这样下去呢。每当想起这一点，没有止境的羞愧便总是让我痛苦万分。

    在回到这里的那一天，楼儿的那句话才让我忽然意识过来，在那天之前，我都不算是个父亲；直到那一刻，我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父亲。

    ……欣慰的是，即便是我这样差劲的父亲，也得天之幸见到了你们顺利长大，成长为了一个善良、正直、优秀的神道事业传人。我想，这一定是你们的母亲在庇佑着你们吧。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真正的大人了。雪儿你的美丽简直就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但你要记住，美丽只是你人生的点缀，它可以让你的事业与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却不可能脱离这一切单独为你带来幸福。记住，没有其他倚靠的单纯美丽，带来的只有虚无和痛苦。美丽之花只有在你的成就之树上，才会长久绚烂地绽放下去。

    楼儿你很有才华，也很有热血，但我怕你的才智经受不住持续的磨炼而沦为无大用的小聪明，我怕你的热血经受不住挫折的打击而变成明哲保身的老世故。你要记住，世界上的事情都不简单，却也都不困难——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到光凭聪明而不需苦练就达到极致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困难到无论如何努力也实现不了的——就如同我们的神道事业，是在不可能中一步步开创出来的，虽然现在有一些困难，但未来也将在不可能中一步步彻底实现。

    等再过一个月你们毕业了，我也要回天庭去了。这些年我在镇上，发现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即便我已经不能再使用法网的力量了，我相信也能给长生他们一些他们或许忽视了的帮助。

    不需要为分离而悲伤，也不需要为离别而感怀，这只是我逃避了多年的责任。你们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们只是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法网会将我们永远联系在一起的。

    哦对了，这是我和你们小姨给你们挑选的礼物，因为很大，要偷偷搬回来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喜不喜欢？

    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吧！祝你们都拥有自己理想的人生！

    父……陈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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