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那表情高傲的像个受宠的太监。他倒是没想见真章,也没打算跟我索要谢意,说完转头就走。
我刚要说些场面话,突然注意到,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这人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病床南北摆放,紧贴西墙。床上的人像个木乃伊,被一道道的约束带牢牢绑着,左脚还有一副手铐连在床栏杆上。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面孔,就做出了判断,是因为他,二郎神警察才会不和我计较。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只能猜测床上的人肯定在狂躁期,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警力看守,另外病床边站着的肯定是男护,因为他也穿着崭新的白大褂,估计就是新招的另一个人。两名新男护,两名警察,却没有医师在场,更见不到任何医疗器械,乍一看有点解剖尸体的意思,明显不是为了治疗。
我知道来疗养院工作肯定会见到稀奇古怪的事,但现在这事让人咋舌,我只得默不作声继续观察室内情况。
房间很大,得有一百平米的样子,只摆着一张三人座幽黑皮质的旧沙发,一张病床,还有病床边一个一米多高的古董摆钟。沙发和床东西分开,像是南北极一样的遥远。房间内最多的是灰暗的水泥地,给人的感觉极为空旷。尽管一目了然,可四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对着门口。唯一一扇老旧的木窗根本打不开,因为它外面被手腕粗的方钢焊死了。监狱也不会如此阵仗,这里更像是个巨兽的囚笼。
猛地想起莫名其妙的应聘成功,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感觉非常揪心,我必须尽快摸清状况。由于和警察同志世界观不同,我把目标锁定了病床前的白大褂。他个子不高,满脸络腮胡子,表情忧郁,双眼中丝丝恐惧流露。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很是别扭,看上去更像是屠宰场的肢解工,而并非一个男天使。
我凑上前,看到病人睡得很香甜,就朝假天使拱了拱嘴,小声套近乎,“贵姓?”
他先是一怔,随即客气地点头致意,“不敢说,怕您吃了。”
能吃的姓氏不多,我随口问:“姓牛?”
“不对。”他憨厚地摇头。
“余?”我换个水里游的姓氏。
“也不是。”
“那你姓什么?”我觉得他表情异常,不想继续猜了。
“史,我叫史明杰。”此话一出,背后立即爆出刺耳的嘲笑声。
我承认我大意了,这小子明显是跟警察一伙的。正在我怒气暴增的时候,病床上的人抽搐了一下,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他两只枯涩的瞳子缓慢钻出暗灰的眼皮,如雨夜街灯,流露出凄冷的光。他僵硬转动枯树一样的脖子,细致的地扫视着房间内的每个人,最后他盯上了我。他的表情有些诡秘,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什么。干瘪开裂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声音嘶哑地说:“你来了。”
他原本就已经把我盯毛了,加上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吓得我魂飞魄散地向后闪去,慌张地说:“小同志,你认错人了,他才是史大夫。”
“可不敢这么说!”史明杰反应比我强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床上的人瞥了一眼魂不附体的史明杰,目光棱棱的眼中显露出一种凶狠神态。如果把这种神态翻译成汉语,就是“滚远点”。
我和史明杰已经退到了两位警察身边,但使人费解的是,那双阴冷的眼球好像把我锁定了,一路追着我,盯得我心里只想找个遮蔽物,以免被吸了魂魄。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警察对我说:“我叫何达……”
“哦,何警官,你叫我林子就好了。”我正愁好转移一下注意力,忙热情地伸出了手。
何达留分头,只是头发很长很乱,似乎和他糟乱的胡须一样,都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他很不自在地跟我握着手,似乎有意背对其他人,轻声对我说:“去跟他聊聊,记住……他说什么都别张扬。”
看着他鼓励性的眼神,我自然清楚他是让我跟谁聊。只是那家伙眼神似有妖法,看得我浑身像针扎一样刺痒,真是打心底想离病床越远越好。不过突然想起张静怡的话,要想干好这行,就必须把病人当朋友对待。
既来之则安之。我深呼吸了一次,告诉自己那瘪犊子其实很安全,乖得像小猫一样,就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只是看到他身上十几条约束带还有那副明晃晃的手铐子,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有勇气和他对视。
一时间,我暗骂自己太冲动,被人一句话就诓来了。来了是来了,迟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更别提套近乎了。注意力虽然全在病床上,可由于靠近了摆钟,那种沉闷地“咔咔”声已经把我的心跳给和谐了,它每“咔”一声,我都能感觉心脏也随着猛地一抽。再这么僵持下去,我肯定会临阵溃逃。
“靠近些。”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块木头,让人怀疑这嘶哑的声音是不是他发出的。
我心里异常紧张,心跳忽的就不容控制了,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不过在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有话跟我说。我感觉莫名其妙,何达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
何达发现我回头看他,又朝我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我算计着床上这模糊的头颅能够活动的距离,咬了咬牙,慢慢趴在床边,用手揉着僵硬的脸颊,呵笑着问他,“你认识我?”
“想活命,立刻离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万年恶兽从地底发出的闷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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