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赵嘉皱紧眉心。
好在混乱没有持续多久,各乡各里的更卒早就抱团,在队率的号令声中,很快重新列队。担任什长、伍长的更卒也随之选出。
文吏录好木牍,呈于赵嘉。除两名伍长,余者尽为有战功和有经验的更卒。
队伍重分之后,小吏将铜锣挂在腰间,各自从木台下抓起新制的三角旗,跃上早就立在校场四周的木桩。
队率各领一枚木哨,以哨音号令更卒,进行队列练习。
对于如何练兵,赵嘉仅知皮毛,好在太守府存有大量兵书,他可以汲取参考。
要练成强兵,必须做到令行禁止。如若不然,就会出现齐国技击一样的尴尬状况。明明国力更强,却被小个头的燕国按到地上踩脸,满脸的脚印不说,国都都差点被攻破。
先秦时,齐国技击算是个例,想要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各国都是从严治军。
例如吴起率领的魏武卒,最强盛时,周围邻居揍个遍,更夺取秦国五百多里国土。吴起就差刀指四方,霸道的来一句“还有谁”。
吴起为人如何暂且不论,在练兵和用兵之上,绝对堪称翘楚。他所著的《吴子》被奉为《武经七书》之一,和《孙子兵法》并称为孙吴。
可惜,既生瑜何生亮,魏武卒再强盛也终有落幕之时。
用铁一般纪律铸造的秦军,后来者居上,横扫魏武卒,推倒大梁,最终击败所有对手,助始皇帝完成霸业,统一六国。
在太守府时,赵嘉读过大量前朝典籍,每当读到关于秦军的部分,都会莫名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秦国制定法令的人是不是都有强迫症?而且职位越高症状越严重?
只不过,严刑峻法用来治国,在秦国之内成效斐然,推及到其余诸国,尤其是风气迥异的山东六国,难免会受到阻碍,引来反弹。
始皇帝在世时,无论多少暗流汹涌,秦国统治始终稳如磐石。始皇帝在出巡时去世,犹如定海神针嘎嘣断掉,秦二世连他亲爹的衣角都摸不到,更不用提没任何存在感的秦三世,暗流聚成滔天洪水,秦朝终究没能如始皇帝所想千秋万代,反而短暂而亡,徒令后人唏嘘。
秦朝灭亡时,秦军依旧强悍。
最简单的例子,一帮临时拉起来的骊山囚徒就能击垮众多起义军,汉立后,对南边残留的秦军优抚招纳,就为避免对方发飙。
同样的例子还有汉。
可以说,如果不是汉末群雄混战,自己左右互搏,结果把自己玩残了,又遇到伤寒大爆发,人口锐减,胡人别说冲进中原,敢冒头就会被削。
别看朝廷内部各种撕扯,外戚宦官打成狗,对外族的政策始终延续不变。最典型的例子,羌人-叛-乱,朝廷没有任何讲究,一个字:杀!
正如班超他爹班彪所言,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大汉就是这样强横,这样不讲道理,匈奴都能按到地上摩-擦,区区杂胡,奴隶之辈,不收拾你等过年吗?
历史也证明,在秦汉两朝,能打败自家军队的,就只有自己人。其余人,包括匈奴,全都是渣。这话听起来拗口,摆到被秦军和汉军按到地上捶的邻居跟前,不吐血也得飙泪。
秦军军纪之严,从留下的历史典籍中就可见一斑。承袭秦制的汉朝,在治军上不说是一脉相承,也汲取不少精华。
在入营练兵之前,赵嘉曾制定不少计划。但他十分清楚,一个月的时间,换成韩信再生,也未必能练出一支精兵。
划掉不切实际的条目,最终确定一条主旨,汲吴子练兵之法,务令更卒守纪,牢记金鼓号令。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驱逐惰性。
具体如何做,赵县尉早有腹案。
于是乎,十支队伍划分好,赵嘉没有遵循旧例,命队率各自带兵练习阵列,而是手一挥,命令各队沿校场开跑,小吏不举旗不可停。
跑?
更卒们集体傻眼,就算是有经验的老卒,也不明白赵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奈何军令如山,赵嘉不肯解释,他们就只能顶着满头雾水,绕着校场飞奔。
第一次进行这样的训练,众人都没有经验,速度快慢不好掌握,队伍很快拉成长线。跑得快的近乎能衔上队尾;跑得慢的眼见要被追上,不得不撒开丫子拼命向前。
校场边掀起大片尘土,甭管体力多好,不知减速的跑下来,都能累得汗流浃背。
赵嘉按住剑柄,对文吏颔首。
在跑过十圈之后,小吏终于举旗,更卒陆续慢跑一阵停下,再看木台前,已有伙夫提来大桶,里面都是酸甜的果汤。
就在此时,赵县尉再次展现出“魔鬼”的一面。
跑到前一百者才有果汤,两百至四百者可用温水,最后一百名,喝完水还要再跑五圈。
不公?
本为竞争,哪里来的不公。
“强者赏,次者无赏,堕懒者罚!”
此外,赵嘉还说明,这样的操练,今后隔日进行。第一次以人计,其后就以队计。简言之,自己跑得快没用,如果队中出个倒数第一,说不得就要落入被罚的行列。
“优者,全队奖半扇肥羊。”
鞭子甜枣轮番来,跑进百名的更卒都是双眼放光,看向落在队伍后的同袍,一个个摩拳擦掌。后者被看得头皮发麻,心知从今日开始,好日子就算到头。
转念又一想,不就是绕着校场跑吗?
都是两条腿,谁怕谁!
为了肥羊,拼了!
看到更卒们的变化,赵嘉勾了一下唇角。
吴子有言,兵之法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他早就打定主意,时间短,自己又是新手,软硬兼施,也要让这些更卒学会团结。如今来看,这种生搬硬套,效果似乎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