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独为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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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拉着她的手，指向雕塑侧后方的不远处，她转身望去，那是渡江战役纪念馆，正对着宽广的居湖，造型有如一艘巨船的船头。

    母亲领着她参观了这座雄伟的纪念馆，接着又来到湖边的码头，买了点小吃，坐上游船游览居湖。居湖中有着大片大片的芦苇，时值近冬，全都染上了衰草的颜色，这些芦苇包围的是一片片小洲，因为她发现几处隐蔽的地方有木板铺成的小路从岸边向芦苇深处弯去，她甚至还看见了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一只水鸟在亭子的一角上抖了抖翅膀，掠翼而下，擦着深碧的水面，继而优雅的侧身，扇过芦苇的尖梢，隐没不见。船在芦苇洲之间狭错的水道行进，芦苇又高又长，挡住的不仅是望向湖面深处的视线，还有身后码头和纪念馆，很快她就辨不清东南西北，除了游人的谈笑，四下再无声响。她坐在船尾露天的凳子上，看着船头的水纹有如花瓣一般剥开，悄无声息的移到船尾，马达转动搅碎而生的浪花迅速吞没了它。运动和静止似乎都成了相对的，她忽而有一种太空漫游的感觉。

    陆爱莲当然知道居湖并不是一片芦苇荡，作为五大淡水湖之一，这里水域宽广，烟波浩荡，这片芦苇荡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游船似乎安于现状，并不想驶出去，只是这么缓缓的漂着，于是她渐渐生出一种极静之下的无聊。在她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来没有到居湖游玩过，只除了一次，那似乎是很小的时候，碎影般的记忆里是市里菜市场旁边一条河上的码头，黑色的大木船上挤满了游客，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十分嘈杂，她在高大的父亲身边瞪着好奇的眼睛，对陌生的一切惴惴不安，最后的一点印象就是到了水中的一座山上，山上林木茂盛，绿得发黑。以现在的情形来推断，木船应该是顺着河流进入了湖中，那座山应该是湖中的某座岛屿，只是她对那时的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陆爱莲抬头问父亲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生怕自己把小时候的梦境保存下来当成真实的回忆。父亲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于是父亲来了兴致，朝她身边挤了挤，开始回忆起来。父亲的记忆显然要比她丰满的多，她这才知道那座山原来还有名字，她这才知道那天后来竟然下起瓢泼大雨，那时正在山顶，游客们还没站稳便被浇成了落汤鸡，狼狈至极，父亲怕她被雨淋湿受凉感冒，急忙把装午餐的塑料布袋子倒空，撕开套在她的身上，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一路跌跌撞撞的下山。这段倒霉事虽然颇让人无奈，但父亲对于细节却记得格外清楚，而在他开阔的心胸看来，其实倒也不失幽默，因此他的描述显得津津有味，整个人眉飞色舞。陆爱莲忽然发现父亲的眉毛真的在飞舞，曾经的浓黑的双眉已然有些稀疏，中间夹杂着白丝，虽然数量很少，却倔强的很，不肯顺势而靡，反而像打了结儿一般逆着钻出来，湖风徐过，竟如无依的衰草。陆爱莲缩紧了一下身子，盯着父亲的面庞仔细摸索了一遍，继而垂下头去，等她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船侧静止的水纹上。

    从游船上下来后，母亲提议说去不远处的省博物馆参观一下。陆爱莲奇怪，省博物馆不是在市里吗？母亲解释说这是新盖的，老博物馆里的宝贝都移过来了。

    陆爱莲笑道：“你怎么突然对古董感兴趣了？老博物馆你都从来没带我参观过。”

    母亲没搭话，只是牢牢的挽住她的胳膊，回头招呼后面的父亲赶紧跟上。陆爱莲发现母亲今天神采飞扬，一路走得很快，全然没有平日里慢吞吞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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