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有顾忌,但这样被不管不顾,阿翎还是委屈得很。萧清晏见她眼中泪水几欲夺眶,还是狠下心不去看,笑得从容:“若是我夫妻二人性命
能换一个逆贼身死,尚能算划算。”
院中男子的交谈声已经传来:“我说清晏,不是说好的你给情报么?咱们兄弟一场,可别让兄弟们没功劳啊。”说话间,还有金铁相撞之声,明摆着是刀戟的声音。
“你们等等,我马上出来。”萧清晏一面说,一面对着男子笑。那男子整张脸都黑了,目光游移的看着萧清晏和埋首在他怀里的阿翎,沉声道:“我把解药给你,你保我。”
“要给现在就给吧。”萧清晏微笑着看着他,“你不给也可以,总归你也跑不掉,内子的性命,比起江山社稷,又算什么?”
阿翎抖了抖,见萧清晏压根儿就没将自己性命当回事,心里那个憋屈,挣扎却被他将脑袋紧紧按在怀里。
男子就那么看着萧清晏,低声道:“她手中那瓶子,里面有一粒红色的药丸,用水兑化了,给她服了就好。”又看着萧清晏,目光之锐利像是要将他穿透。
萧清晏扬眉一笑,对门外朗声道:“进来吧。”
那男子闻言变色,叫道:“你出卖我!”
“我几时应承你了?”萧清晏这才放开阿翎,见她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忙柔声哄起来,全然不管那男子的气急败坏的吼声。
门顿时被打开,门前站着一个一手锅铲一手菜刀的健硕男子,一进门见萧清晏和阿翎抱在一处,忙退出去,憨憨的说:“姑爷,你吩咐的,我都做好了。”
阿翎方才瞧见那男子,知道那是丽娘的儿子,方才那刀戟声,应该就是他用菜刀和锅铲撞出来的。萧清晏使诈阴这男子呢!当下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不疼我了……”
“怎会?只是阿辕那头不知道要多久,总是不能拖的。”萧清晏笑道,转头看着一脸灰白的男子,“对这种人,我若是紧张你一点半点,他定会以为拿捏住了咱们。”
那男子咬着牙:“好一个聪明人!你现在预备如何!”
“我不预备如何。”萧清晏话音刚落,便听到院中又开始吵闹了:“出了什么事?不妨报上来听听吧。”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极快的散到了院中各处。
“是方都统。”萧清晏在羽林卫中当过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更何况,先把守住各处出入口,这的确是羽林卫惯用的招数。
“里面的人,可曾方便出来说话?”方皓玟负手立在院中,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前丽娘那左手菜刀右手锅铲的儿子,“此处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汉子虽说有心护着自家姑娘姑爷,但被方皓玟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所震慑,还是诺诺的去了。方皓玟就那么看着房门,倒是万分淡然的模样。门响了一声,阿翎倒是大马金刀的走出去,笑道:“方都统,这样大的排场,晓得的知道你在执行舅舅的命令,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带着一队人擅闯民宅,要干那强盗的勾当。”又乖乖巧巧一笑,“难道方都
统是知道我与外子在此,是来与外子叙旧的?”
方皓玟拱手道:“王姬金安。臣方才得到消息,说是此处有异,便来看看是否是逆贼,不晓得王姬和世子怎在此处?”
阿翎不答反笑,坦然的指着门中:“你这话,倒是我夫妻二人知情不报了?都统不信,就请自己进去搜吧,若是搜不到,别管本王姬不给你情面。”
方皓玟沉吟片刻,还没来得及下令,丽娘便从后厨闪出,哭叫道:“官爷,民妇可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如何能招惹到官爷?”又转头看向阿翎,“王姬可要为民妇做主。”“妈妈你放心就是。”阿翎不卑不亢的退到萧清晏身后,看着方皓玟径直走进了房中,一双眼睛好比鹰眼般锐利,将屋中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扬起笑容来,叫阿翎心都悬起来,萧清晏握了握她的手,转头
问:“方都统发现什么了?”
方皓玟微笑道:“并未,只是王姬和世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与外子来探望我的乳母。”阿翎指着丽娘道,“想来我为乳娘置办一处院落,不必知会舅舅吧?自然也不必知会都统了。”
方皓玟拱手道:“是臣孟浪了,王姬恕罪。”疾步退出去,对满院子站好了方位的羽林卫们挥了挥手,“撤退。”
众人得了令,立马向外而去,待其出了门。阿翎刚松了口气,正要将那男子从衣柜中挪出来,被萧清晏一把按住:“果儿,别慌,他们还会回来。”
阿翎心中一颤,忙颔首称是。
果不其然,不多时之后,方皓玟又单独回来,说是要向阿翎赔罪,特意去置办了些吃食来。阿翎刚吃了解药,嘴中苦涩,也就来者不拒了。
萧清晏一面给阿翎喂了,一面含笑看着目光犀利打量屋中的方皓玟:“都统若是无事,便归去吧。清晏与内子也要去了。”
方皓玟含笑道:“如此,便不叨扰了。”又深深看了一眼衣柜,这才退了出去。
一路到了门外,羽林卫副都统忙迎上来:“大人……”“元熙王姬护着他,咱们没法子。”这位小王姬素来得宠,夏侯一家忠君爱国,断然也不是什么窝藏逆贼的,想来是被胁迫所致。只是这样戳破了,便是坐实了阿翎的罪名,皇帝那头怎么想还不一定。利弊
权衡之下,方皓玟还是决定守株待兔,“派些人守在四周,只要王姬和清晏一出来,你们便进去抓那贼人!”却说阿翎夫妇前脚刚走,那院落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羽林卫们不免变色,忙去救人。丽娘和其儿子灰头土脸的被救出来,其余的,也都烧成灰了。方皓玟不免气恼,转头,却见萧清晏和阿翎立在身后:“
没成想,乳娘竟然什么都没了。”
“让她回她最熟悉的院落吧。”萧清晏低声道,“人这辈子,落了难,总会回他最熟悉的地方。”说到这里,让阿翎回去唤车夫。他抬着头,看着方皓玟,“都统说,是不是?”
方皓玟闻言,忽然笑出来,看着萧清晏,忽然咬紧了后槽牙:“混小子,真有你的!”
“都统夸赞了。”萧清晏陪在阿翎身边,“为人夫君,不可不顾妻子性命;为人臣子,不可不顾君王之命。”
“那你可知道,天地君亲师,君王永远高于亲人!”方皓玟低声道,身后一片灰烬,什么都不剩。站在这样的狼藉中,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青。
“萧家人眼中,权位可弃。彼时处江湖其远,何必再忧其君?”萧清晏登上马车,“只是一生挚爱,却是不能丢弃的,还请都统谅解。”
方皓玟牙都咬酸了,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只能任夫妻二人去了。
阿翎坐在马车中,顺势躺在萧清晏怀中,在他胸膛上画着圈:“你这么卖那人真的好吗?方都统到时候,在通往岭南的路上设伏,虽说那是流放之地,但也是最熟悉的地方了,那人自然就被抓了。”
“你应承那人的救他你做了,我应承他交出解药就保他一回也做了。”他笑道,“毕竟还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是不能包庇的。”
“夫君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略一嗔怪,被他捉了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果儿嫌弃我了?”“怎会?”耳边是马车碾过青石板道的声音,阿翎眯上眼,低声吟唱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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