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下令,他现在不但不能伤害凤惊云,还得保护她。
心下百转千回,桑佤低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不必多礼。”凤惊云也算客套。
“谢凤四小姐。”
惊云的目光打量了桑佤一圈,他约莫四十几岁,长相平凡,看那眼神干练阴暗,不是个善茬,“阁下不是祁天国人士。对出自苗疆万蛊门的血蜈蚣如此了解,想必你也是万蛊门的人?”
“是,小的生父以前是万蛊门的长老。现在小的为皇上效命。”
“据我所知,万蛊门所处的苗疆位于祁天国边境深林,那一带不属于任何国家,苗疆自成一派,其中以万蛊门声名显赫,威镇四方。众所周知,万蛊门的门徒,是不允许向外派效命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也就是说,你是万蛊门的叛徒了?”
“呃……是。”桑佤有些汗颜。
“据古书所记载,蚀心蛊毒正好出自万蛊门,”凤惊云如水的视线瞧向一旁不说话的君佑祺,“你给我下的化功散之毒,掺了无数医者的心血结晶,可惜,十五味毒药被我解除了。毒药中掺的蚀心蛊,是个特例,蚀心蛊毒是这个桑佤进献的吧?”
虽是疑问句,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君佑祺明漆灿亮的眼眸中有着歉疚,“云儿,对不起,朕真的不想伤害你……”言下之意,就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她想了想,又说道,
“霸天海岛上那三百个变成了丧尸的毒人,我检验过一些尸首,他们生前没变丧尸之前,身体被人训练成了无痛觉的毒人,手法出自万蛊门,那个幕后的训练者……”目光又瞥向桑佤,“是你。君佑祺的手下,能将人训练成毒人的,也唯有你了。”
桑佤觉得凤惊云的心思太剔透了,他什么也没说,她居然什么都知道,“这……”偷瞄了主子一眼,见主子也不以为意,于是点头。
君佑祺是早就习惯了凤惊云的聪敏过人,放眼天下,他从未见过谁比她更慧颉,更博学多才,对她,不仅仅只是爱意,更有欣赏、敬佩。
其实,若不是她,他被吊在城门上方那次,他已被前废太子派遣的侍卫张晋偷袭成功,说不定不在人世了。可是,他会陷入那种危机,也是被她让人绑去的。
在浩瀚的大海中,是她用针做了指南针辩别方向……
海中沉浮,渴得半死的时候,是她说喝了海水会比不喝死得更快……
在荒岛,是她在那种几乎没淡水的地方,想出了多种多样的取得淡水的办法……
对于她,他曾心存了一拎丝的感激。只可惜,他这种人的感激,没有用,友情,也没用。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江山掠夺者,他要霸权天下。他早就逼死了自己的良心。
曾有感激又如何,亦是因为她的袖手旁观,导致他被君寞殇给废了。变成了现下不人不鬼的样子。
才做了几天的皇帝,他是越做越想死,又更加不能死,不愿意死。
爱她有多深,就恨她有多重。
恨她有多重,他的心就有多绝望。
是她让他又爱又恨,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偏偏又舍不得伤她。然而,他依旧控制不住地伤了她。
控制不住地想她生不如死。
想到以她的性子没了高深的内力,身体无力受他所控制,她一定受不了,一定生不如死。他却想错了,她从未露出过害怕、绝望的表情。
她甚至连不开心都没有。
依旧淡然若水,即便泰山崩于前,她亦不会皱眉。
恨得进了万丈深渊,却又是她,给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让她五偿尽了五味陈杂。
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是他君佑祺仅存的血脉,唯一的血脉,唯一让他觉得做皇帝还有将来。他的血脉能传承……
他心里在祈祷,祈祷她腹中怀的是男胎。只有男嗣才能继承江山,绝不能是女娃,不能!
他已经完全废了,不会再有子嗣,连‘碰触’心爱的女子的能力也没有了。他输不起,他赌不起……
凤惊云看到君佑祺复杂的面色,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喜欢他的挣扎,有挣扎,就有痛苦。
她不是仁慈之人。
她话峰一转,“你们来,是要跟我说刺客的事吧。刚才万蛊门的刺客是来杀我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凤四小姐。”桑佤钦佩不已,又觉得庆幸,不用跟这样睿智得什么都看得透的人做对。
不着痕迹地偷瞥了眼她静逸无澜的脸庞,她美得让人连呼息都几乎停滞了。
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早有了顾小怜的原故,在如此美人当前,还能保持清明的思维。
很想多看她两眼,即使心有所爱,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丽的女子。她是主子的女人,他又不敢看,“四小姐,小的很确定,那个刺客是来刺杀你的。”
君佑祺也说道,“那个刺客当时躲过了重重侍卫,朕原倒想看看他什么目的,起初还未派人加以阻拦,让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他越来越靠近你的房间,在快接近的时候,朕怕你受到伤害,示意侍卫开始捉拿他。房间里只有你与魏雪梅两个人,不是冲你,就是冲你的母亲。刺客出自苗疆万蛊门,桑佤说看到那刺客腑下有火焰标记的纹身……”使了个眼色。
桑佤会意地接话,“腋下刺有火焰标记的人,都是万蛊门现任老门主豢养的毒人傀儡。属下认为,极有可能是老门主派人刺杀您。凤四小姐,您何时得罪了老门主?”
“万蛊门的人我是首次见。看到的还就是你桑佤。”凤惊云起身走到桌前,刚想拿起桌上原先就倒好了的杯水,君佑祺先她一步拿过杯子,皱眉,“水都凉了,你有孕在身,不要喝凉水。来人,换壶热茶进来。”
侍婢锦屏端着托盘走进房,行了一礼之后,恭谨地将托盘放在桌上,方要为凤惊云倒茶,君佑祺说道,“朕来做就好了。”
“是。”锦屏退到一边。
他又将倒好的冒着热气的杯茶水递给凤惊云,“云儿,孕妇不宜喝浓茶,朕命人给你泡了滋味淡的清茶,水是温热的,刚好可以喝。朕命人随时准备着热水,以备你随时需要即可取用。”
他倒是满细心的。她接过,动作优雅地抿了口。“我没去过苗疆万蛊门,也不曾与万蛊门的人结怨。当然,桑佤除外。”
意思是她与他有怨了!桑佤大骇,“凤四小姐,属下与您不曾有怨……”莫非她知道顾小怜让他杀她的事了?不至于那么神通广大吧。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她还没把手中的水杯放回桌上,君佑祺又来接了。没想到君佑祺这么紧张她这个孕妇。
“属下……”桑佤不敢狡辩。光是蚀心蛊一事,是他向主子献的药。此毒是他从万蛊门的老门主那里偷出来的。把毒药献出来自是为了巴结主子,以主子的恐怖,他哪敢出卖了主子。
“行了。”凤惊云见他犹豫的神色,冷笑道,“蚀心蛊的毒这笔帐,我会算在君佑祺头上。至于别的嘛……”
桑佤算是明白她真的知道他曾为了顾小怜,想杀她,“属下不敢有那心思。”还未动手,就被看穿了,若是他真的刺杀她,别说主子会要他的命,就是凤惊云,他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外表弱质纤纤,清逸出尘。
他有一种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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