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修书给五弟交代,他在安南,有些事,他出面比较方便。”
紧接着,张安世便带着谢恩的奏疏入宫去。
张安世进宫的时候,朱棣正在武楼,召了姚广孝和金忠商议大事。
这二人,才是朱棣最重要的心腹,姚广孝乃是谋臣,而金忠节制兵部,也是朱棣最在乎的部堂。
听闻张安世来了,朱棣看一眼姚广孝和金忠,对亦失哈道:“叫进来。”
其实朱棣早料到张安世大抵会在这个时候入宫谢恩,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等张安世进来,道:“陛下……臣蒙陛下雨露,感激涕零……”
没等他说下去,朱棣就挥挥手道:“不必多礼,谢恩的奏疏呢?”
张安世让亦失哈进上。
朱棣打开奏疏,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血腥气,一时瞠目结舌:“你又教你兄弟偷别人的鸡了?”
张安世一本正经地道:“此血书,乃人血。”
朱棣立即就道:“你伤口呢?”
张安世:“……”
他好想问,陛下,伤口是重点吗?
朱棣此时瞪了的他一眼,道:“入他娘的,总是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把戏……”
虽然是骂骂咧咧,不过朱棣对此很满意。虽然知道这家伙怕疼怕死,可好歹还是表了忠心的,有这份心就很好。
有时候,可能上司早就了解你的弱点,可人家也不指望你真干点啥,其实就是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张安世便道:“臣原本是想用自己的血的,可臣弟朱勇,拼命拦着,说臣身体不好,没了精血,要大失元气,现在内千户所和栖霞那边离不开臣,为了国家大计,臣弟朱勇,便果断……”
朱棣人不足感慨道:“朱勇这个孩子……”
摇摇头,一时也不知道是说那个小子二呢,还是深谋远虑,死死地和张安世捆绑在一起。
姚广孝笑吟吟地看着张安世,对着张安世,微笑道:“恭喜安南侯了。”
金忠也道:“恭喜,恭喜,安南侯开了我大明先河。”
张安世连忙摆出谦虚的样子道:“不敢。”
朱棣则道:“你坐下,朕与二位卿家,正在议事,也恰好议到了你。”
张安世便欠身坐在一个锦墩上,只是这时候,他显然没什么话语权。
却听朱棣道:“金卿家昨日没有反对朕封世侯,倒是令朕觉得意外。”
金忠笑了笑道:“倘若是去岁,陛下要封世侯,臣是一定会竭力反对的。”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今夕不比当年了,陛下深谋远虑,突然提出世侯的时候,臣其实就已知道……陛下此举,大有深意,岂有反对之理?”
朱棣笑了,指着张安世道:“张安世,你要好好听听,这金卿家……见多识广。”
张安世谦和地点着头。
朱棣又看向金忠,继续道:“金卿家,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言无妨。”
金忠道:“人都说皇帝乃是九五之尊,可当真如此吗?”
这老家伙……张安世心里想,真是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可朱棣显然就喜欢这种调调,居然乐了。
金忠道:“其实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啊,这都是欺骗寻常愚蠢百姓的。历朝历代,这么多年来,无论有没有孔圣人降世,所谓的皇帝……根本就是符合天下人多数的愿望罢了。”
“大灾降临,百姓孤苦无依,颠沛流离,这时需要皇帝下旨赈济。将士们血战疆场,家里有父母妻儿要养活,自然而然,也需皇帝恩赏,让他们能够出人头地,拨付钱粮,供他们赡养父母,养育妻儿。读书人学了四书五经,想要做官,也指望着皇帝开恩科,给他们进身之阶,好教他们鲤鱼跃龙门。那些寻常百姓,希望得到安定的生活,而非是天下人人称王,人人为帝,乱兵四起,贼匪无数,所以……希望天下定于一尊,无非……是天下万民,绝大多数都希望过太平日子罢了。”
虽然面前的人是皇帝,但是金忠在朱棣面前直言不讳:“正因为如此,所以臣观历朝历代,但凡皇帝能满足多少人意愿,让绝大多数人,都可从皇帝身上索取到好处的,那么这必是太平之世,天子大位稳如泰山。“
”可若是皇帝违背了天下多数人意愿的,必然会被人斥为恶政、苛政,旨意传下去,却无人愿意执行,最终沦为一纸空文。久而久之,天下人大失所望,这皇帝也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不过是困居在宫中,在那洞天之地里称王称霸罢了,再过不久,便是祸乱四起的时候了。”
“正因为如此,任何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能够集天下人的意愿,只是这意愿为何物呢?郑和的船队中的人,希望自己的辛苦,能够得到补偿。入安南的将士,希望自己的卫戍,可以的得到理所应当的报酬。那些立了功劳的人,希望可以给自己的子孙多几分恩庇,这些年大灾频繁,百姓们也希望……在大灾来临的时候,朝廷有坚决的举措,令他们生存下去。”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陛下征安南,借安南得到了大量的钱粮,现在臣想来,想要避免大灾,让武人有进身之阶,就必须得征安南这般,不断地缓解天下万民的税赋以及土地的压力。可要征服域外,何其难也,其中最难的……便是如何让无数将士,愿意舍家出征,客死异乡,想来,这也是陛下世侯的初衷,今日册封张安世为世侯,那么陛下征伐旨意一下,必然万千将士响应,人人摩拳擦掌,个个当先。”
“毕竟,我大明所缺乏的,并非是人力,也非是粮饷,最缺乏的,恰恰是千千万万人,虎视天下之心。建功封侯,才可激励上下,教人牟取功业。”
“安南侯,诚如商鞅立木为信一般,是立下的那一根木头罢了。有了此木,才可让人深信,得军功者侯,也才可收到商鞅变法一般的奇效。臣乃兵部尚书,所考虑的,乃是将士们对陛下的意图,不过是一些浅见,或许陛下还有其他的考虑,若是所言有什么差池,还请陛下见谅。”
张安世认真地听着,却忍不住在心里道,我成木头啦?
朱棣听罢,到时候开怀地大笑道:“金卿深知朕意,不错,现在看来……若不改法度,岂可成此功业?这些念头,朕早就起心动念了,此次恰逢张安世立了大功,正好借此实施!“
说着,他看向了姚广孝,道:”姚师傅呢,你对此有何看法?”
姚广孝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陛下……臣所念者,不过是弘扬佛法,金公所言……已是再详尽不过了。”
这话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了!
见三人畅谈,很是欢快。
张安世在一旁憋了老半天,突然蹦出一句话道:“我看这还不够。”
朱棣和金忠、姚广孝三人一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安世。
朱棣似笑非笑地道:“那张卿也来说说看。”
张安世道:“立木为信,确实很高明,臣也趁此机会,得了陛下如此大恩大德……自是感激涕零……”
朱棣摆摆手,瞪着他道:“捡重要的说。”
张安世好无奈,只好省下心里准备好的一百字,道:“可在天下人看来,陛下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不过是陛下宠幸臣,所以才破坏了太祖高皇帝的规矩。依臣来看……要想真正让人知晓陛下心意,陛下应当与藩王、世侯、商行共同约法,于孝陵前起誓,如那汉高祖与功臣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一样。并且颁布约法,昭告天下,何人可为世公,何人可为世侯、世伯,在食邑之中,藩王、世公、世伯们可行使什么权力,应该遵从什么约定,承担什么义务,如此一来,才可教天下人心悦诚服。”
顿了一下,张安世又道:“这其实就如科举一般,只有明确了规范,才可让人奋起,如若不然,历朝历代,人亡政息者不计其数,谁会将这些当真。”
朱棣听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同时陷入了深思。
金忠说话本来就已经很大胆了。
谁晓得张安世更大胆,居然还想让皇帝与其约法。
姚广孝道:“陛下,臣倒以为,张安世所言颇有道理。”
朱棣嗯了一声,却是轻皱眉头道:“道理归道理,只是……这本已违背太祖高皇帝的祖制,倘再众目睽睽,与之约法,只恐……天下人有所非议。”
金忠道:“太祖高皇帝,又未不许,既没有不许,可也。”
朱棣顿了顿,便道:“卿等所言,也有道理……既如此……此事姚师傅来筹办,朕意在四海,即便有违皇考遗志,亦无不可。”
张安世心里自是大乐,他的这番话,可绝不只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是既然朱棣显然有转换国策的心思,那么……就得在这棺材板上,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如若不然……他后世的不肖子孙……比如他家姐夫,还有他那个不省心的外甥……突然翻脸咋办?
上了车,大家就都别想下车了,车门焊死,大家抱在一起,一条道走到黑,谁怂谁是孙子。
朱棣随即便看向张安世道:“锦衣卫已依照名录,按图索骥,捉拿了大量的逆党,内千户所……也要加紧,除此之外……还有那张兴元的财富……朕也已命人去取了,不过……内千户所,也要调拨一些人去,没有内千户所的人盯着,朕不放心,就怕那些人,要中饱私囊。”
张安世道:“臣也预料到了,所以已让陈千户,挑选了一些可靠的人,随时可以出发。”
朱棣大喜道:“过一些日子,朕将这些逆党一网打尽,你不是说要处决人犯吗?”
张安世便道:“是,臣已开始准备了,臣在想,这处决人犯的地方,最好是在开阔的地方,午门外头咋样?这午门外头开阔,可以容纳不少的百姓,百姓们平日里闲着无事,给他们看看热闹也好,也好趁此震慑宵小之徒。”
朱棣此时的心情不错,立马道:“朕准啦,此等小事,不必报朕,知会亦失哈即可。”
张安世道:“陛下知人善任……”
朱棣打断他:“再夸下去,朕要成精啦!好了,好了,那张兴元等人……也该让他们尝一尝朕的厉害了。”
说着,姚广孝三人便向朱棣告辞。
等三人一并出了武楼。
姚广孝乐呵呵地看着张安世道:“安南侯啊,你说……人可以烧出蹴鞠那样大的舍利来,这蹴鞠大的舍利,也可烧出七色吗?”
张安世豪爽地道:“莫说是气色,就算是透明得跟镜子似的也能烧,就看姚师傅喜欢什么款式了。”
姚广孝大受震撼,随即就道:“能不能先烧一烧别人,贫僧先看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