軏几个,如此年轻,怎么能堪大任呢?还有那个丘松,臣一看他,就觉得此人愚笨,却让他们统领军马,这件事……难道朝廷不要反省吗?”
“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此率性而为,臣以为……这商行侵夺民利,应该裁撤,而不该放任自流,否则迟早引来大祸。以商驭军如此,以商驭民也是如此。”
朱棣此时心头满是恼怒,又念着朱高煦和朱勇、张軏、丘松几个人的安危。
何况此战乃是他登基之后的初战,一旦首战出了问题,只怕也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倒是张安世这个时候悻悻然地出来道:“陛下……臣以为……”
还不等张安世说下去,朱棣便道:“这怪不到你的头上,朱勇、张軏、丘松、顾兴祖也无罪,是朱高煦鲁莽,别人可以鲁莽,他乃主帅……且行军打仗多年,难道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吗?”
说罢,拂袖道:“倘若他能侥幸活下来,朕也绝不饶他。”
而后,朱棣怒视陈继:“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乃兵部右侍郎,管好自己的事!”
朱棣心里厌烦到了极点,虽是说了许多的狠话,可内心却依旧还担心着,叹了口气,便拂袖而去。
留下一群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解缙上前,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朱高炽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可否移步。”
朱高炽站起来,却是气咻咻地道:“我兄弟垂危,还有什么不可言之事吗?”
说罢,朱高炽眼眶一红:“事情坏就坏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上头,若非身边人总是为了自己在本宫和二弟的面前进言一些不可言之事,何至今日。”
说着,朱高炽没搭理解缙,便快步离开了。
只有朱瞻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一眼去远的皇爷爷,再看着拖着肥胖身躯离开的父亲。
他发现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这时,张安世上前,紧紧地握着朱瞻基的手:“阿舅带你回家。”
朱瞻基耷拉着脑袋,被张安世抱了起来。
舅甥二人,出了殿,朱瞻基有些疲惫了,脑袋拱在张安世的胸膛上,道:“阿舅,你的胸太硬了。”
张安世骂道:“天哪,你小小年纪,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朱瞻基此时泪眼模糊,低声道:“阿舅,皇爷爷和父亲都生气了吗?”
张安世静默了一下,才道:“他们不是生气,是伤心了。”
“是因为二叔?”
张安世道:“应该是。”
“他们伤心,我也便伤心。”朱瞻基便继续拿脑袋往张安世的胸上顶,一副难受的模样。
他想了想道:“阿舅为什么不伤心?”
张安世道:“因为我觉得他们可能没有事。”
朱瞻基好奇地抬头看着张安世问道:“为啥?”
张安世却道:“直觉!”
朱瞻基:“……”
张安世轻轻地拍打着朱瞻基的背,道:“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金钱燃烧的味道。”
朱瞻基迷茫地张了张眼,又合上,将头继续靠在张安世的胸前,道:“阿舅,父亲为什么对解师傅生这么大的气?”
“可能是那解缙心术不正吧。”
“什么是心术不正?”
“比如……比如他三岁就偷看女子沐浴,比如……他四岁就……”
朱瞻基顿时就带着几分气恼道:“这个人太坏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杀死他。”
张安世欣慰地道:“不要打打杀杀,打打杀杀是没有用的。”
朱瞻基道:“没有打打杀杀,太祖高皇帝怎么得天下,皇爷怎么做皇帝?阿舅,你做生意做糊涂啦。”
张安世:“……”
“阿舅为什么不说话了?”
张安世道:“好啦,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三日之内不许和我说话。”
朱瞻基:“……”
…………
升龙城。
这座历经了安南两朝的国都,现如今依然歌舞升平,虽然与大明的战事已经开始,可是……数十万安南士兵和民夫,却源源不断的调动往了安南北部。
不只如此,借助着安南北部的群山,犹如天堑一般。在安南人眼里……此战可能会非常煎熬,但暂时绝不会有国破的风险。
胡氏已带兵出征,而且捷报不断,显然……有一支孤军被围。用不了多久,这孤军便要被彻底的吃掉。到了那时,势必安南上下,军民士气大振。
安南的朝中,几乎所有人都老神在在。
他们可能不了解军事,但是却清楚胡氏。
胡氏能有今日,成为安南的曹操,他的性子历来是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狡诈得如狐狸一般。
没有把握的事,他绝不会擅自离开升龙,甚至带着升龙城内的精锐去围堵孤军。
一旦他这样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九成九的把握。
可是……就在清晨拂晓时分。
突然……喊杀四起。
先是有一队骑兵突然杀至,试图夺门。
守军拼死反抗,到了城下的骑兵开始朝城中投火雷。
一时之间,轰隆隆的声音骤起。
紧接着,便是如流水一般的明军,沿着升龙一处薄弱的城墙处,直接在这里炸开了一个口子。
天色微亮的时候,数不清的明军便杀至。
清晨的街巷上,杀气腾腾的重甲步卒开路,随后便是各色马步兵,残余的安南军退守皇城,又围杀了一个上午,最终……整个升龙城陷落。
断壁残垣之中。
朱高煦按刀,一身的威风凛凛,大步走进入了升龙城王宫。
他杀气腾腾的,此次攻城,汉王卫死伤不小,足足丢了数百多条人命。
显然这一次攻城,还是过于仓促,纵然朱高煦早就明白,战场之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舍弃。
因为战争只有成败,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而一旦失败,那么失败的后果,远远比这些损失要可怕得多。
可即便如此,他如铁石的心里,还是生出了愤恨之心,死死地握着刀柄,一步步至内宫。
朱勇跟了上来,道:“五弟,有人想要给死去的同袍报仇。”
朱高煦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勇。
他很清楚朱勇的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刚刚克城的情况之下,此时正是人的精神最亢奋,同时也是因为失去了袍泽最恼恨的时候。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愤恨的将士,便会重新提起屠刀。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若是从前的他,早就这样干了。
可这一次……
经历过挫折的人……会逐渐学会理性。
朱高煦沉声道:“这都是商行的财产,无论是人,还是财货,都是商行的财富!这王宫的人……全部看押起来,所有的殿,都给我贴上封条,这件事,交给教导顾兴祖来负责,专门巡检军纪。你带左卫驻东城,张軏驻西城,丘松带模范营驻这王宫,我则与天策卫和汉王中卫驻各处城门。”
朱勇气得龇牙咧嘴,最终还是忍痛点头道:“是,入他娘的,便宜了他们。”
“二哥,不要意气用事。”朱高煦一脸认真地道:“还有……让人收敛将士们的遗骨……预备好棺木,将来……带他们回家吧。”
“嗯。”
朱高煦按着刀,步上了王宫的城墙。
站在这城墙上,却见不远处的阔地上,百来人躺在地上,对着太阳,裸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朱高煦有点破防了:“这是什么?”
“是老四,又晒肚皮了。”朱勇苦笑着道。
朱高煦:“……”
朱勇道:“他是这样的。”
朱高煦无语地道:“那其他人呢?”
“跟着他的那些人……见他这样,都以为是什么养身健体的诀窍,便都跟着他学了。”
朱高煦忍不住骂道:“这像什么样子,真是混账,教他滚回来。”
朱勇却是喃喃道:“要不五弟你去说?老四性子怪异,动不动就背火药在你的身边晃荡,俺这做二哥的,都不敢多说啥。”
朱高煦就不吭声了。
不过很快……军中便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越来越多人,开始撩起了衣裤,跟着丘松晒太阳。
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这似乎已经是下值的士兵们闲暇时的娱乐。
又过了一会儿,有汉王左卫的指挥兴冲冲地来道:“殿……不,将军,不得了,不得了,丘松小将军真是人才。”
朱高煦:“……”
这指挥乐呵呵地道:“你是不晓得,自打入了安南,将士们身上的皮肤便极容易痒痒,有的甚至溃烂了,还有的……甚至连裤裆里的东西都烂了。可自打大家跟着丘松小将军晒这个,居然……都好了,一点儿也不痒了,你说怪不怪?”
朱高煦忍不住下意识地掏了掏裤裆,他也痒。
这里的天气湿热,极容易皮肤溃烂,这几乎是许多官兵们最是怨声载道的事,其他的东西还能忍耐,唯独这个……让人辗转难眠。
有的人更是精神萎靡,痛不欲生。
哪里想到……那丘松……
朱高煦不禁道:“他娘的,他还真有祖传秘方。”
于是,每到了正午的时候,便是白花花的一片,辣人眼睛。
顾兴祖是最忙碌的,他要带人整肃军纪,同时还要给所有的府库全部进行封存,与此同时,还要负责安南官吏们的安顿工作。
这一点……恰恰是他最擅长的,他是读书人,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而安南的大臣们,恰恰读的也是圣贤书,有很深的汉学造诣。
至少大家沟通还算流畅。
见明军没有屠城,这些安南的大臣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要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如果说,安南的底层百姓,或许未必愿意和大明合作,可对于这些安南世族出身的大臣们而言,显然为了保证自己的家族利益,是很乐于为接下来大明的统治,争取一些优待的。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粮的问题。
胡氏的内帑,安南的国库,这里头的钱粮数目,必须统统交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户籍,人丁,田亩的情况。
这是未来统治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