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时间,带教夫子颂跃面色阴沉地步入学堂,劈头盖脸地将他们训斥一番,第三十八变重申,“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学生。”那模样,仿佛有人在捅他心窝子。
有同学壮了胆子说,“夫子,此次考试实属突然,且许多内容,先生在课上都不曾讲……”
“没讲过便不需学习了吗?”颂跃厉声打断,“这些知识,该时时刻刻谨记于心,而不是为了应付眼前的考试。倘若你现在身处于魔族厮斗的战场,难不成还要带着书念御剑诀吗?”
一顿数落后,大抵是觉得有些打击学生们的自信,颂跃夫子咳了咳道,“今年开始,所有的课程都加大难度,大家一时适应不了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决定,在班上成立学习小组,放课后留下,大家互帮互助,也能共同进步。”
有同学出声问道,“夫子,这个小组是人人都得参加,还是成绩不好的同学来?”
“总成绩倒数十名的同学必须留下自习,其余则自愿。”颂跃说,“至于排名靠前的同学,若愿意留下,期末奖学金考评加五分。”
此声一出,班里不少同学都认命地低下头。
倒数第十名的朱采香没能幸免,只感觉前路漫漫,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不知能不能熬过后面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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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分组名单是在最后一节课结束时下发的,朱采香以为自己花了眼,立刻拿着名单追出去。
一年级时,颂跃对朱采香的印象不错,谦虚有礼,温柔待人,但接连几次考试位列全班倒数第一,着实令他大跌眼镜。同僚私下跟他交流时,也都在感慨这样的学生是怎么通过入学考试的,莫非是用了附体禁术找人代考。
在得知她是朱大胆花了一个亿送进来的女儿后,颂跃不得不感慨仙界的浮躁之风越来越盛,竟蔓延到了仙麓书院之内。
遥想他们当年,考进来的学生哪个不是三界数一数二的,个个为了学习,夜夜灯火通明,熬得面黄肌瘦,形销骨毁。
这小香猪虽然底子差,按理说早该在一年一轮的淘汰里刷掉,可无奈人家有个金光闪闪的男朋友,数一数二的智商担当。
颂跃可是见过期末时,龙祁各种人参灵芝、天山雪莲、安神补脑汤地给她补,随便一个就够他几年的俸禄,可便是这样,这颗猪脑袋还是不怎么伶俐通透。
“采香,什么事啊?”为人师表,还是不能太有偏见。采香虽然天赋不足,但为了能跟上大家的进度已经是很努力了,颂跃耐着性子道。
“夫子,是关于分组的事……”朱采香鼓起勇气道,“能不能,把我和龙祁分开来?”
“分开来?”颂跃不知这小情侣又闹了什么别扭,但龙祁想素来不喜班级活动,此次说来帮忙时,他就隐隐猜到是为了自己家的小猪,于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她,“采香啊,龙祁的性格虽然傲了一点,但对你还是很好的。他这次自愿留下来帮人辅导功课,别的同学求都求不来,你有这个幸运,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朱采香却像吞了一坨新鲜出炉的热翔,小脸皱成了包子,“……夫子,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
朱采香连忙点头。
颂跃有些惊讶,但这次留下来帮忙的同学不多,能抓住一个是一个,“分手了……也还是同学对吧。采香啊,你就专心致志地,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不要往别的方面想。更何况还有佩兰呢。”
朱采香跟佩兰,刚好是倒数第十跟倒数第九,所以分成了一组。原本一个龙祁就够让猪头大了,再来个佩兰,她都想辍学了。
说起来,佩兰本是一条淡水鱼,祖宗八辈都住在某条偏远溪流,因着父亲孔武有力,成了北海龙宫的鱼将军,一家人便从淡水搬去咸水,佩兰为了讨好昭月,自愿当了她的小跟班。
北海龙女讨厌朱采香,佩兰为了表示忠心,决不放弃任何打压她的机会。跟这两个人一起,朱采香都能料想到之后的苦逼生活了。
果不其然,佩兰一放下书包就开始阴阳怪气,“夫子真是的,把我跟一头大笨猪分在一起,满屋子猪骚味不说,还拉低智商,这怎么安心学习?”
朱采香还没开口,等在门口的龙祁就已经忍无可忍,他家的猪,全天下最可爱的……他都没这么说过,这条腥味熏死人的咸鱼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当下沉着脸,“那就给我滚出去。”
要不是颂跃说,必须两人一组,他若要教朱采香,得附带一条咸鱼,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下来。
佩兰显然没料到这出,眼睛都瞪大了。
公主不是说,朱采香那头大肥猪不仅丑笨,而且行为不检点,用词不小心,惹恼了小龙王殿下和九重天上的雅鸢公主,公主非常生气,差点烤了朱采香和她爹,殿下也把这头猪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地甩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但佩兰一向是个会看眼色的,连忙低头,“殿下,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被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抛弃的龙祁冷冷地扫她一眼,开始给朱采香讲题。
慢慢的,佩兰就发现,自己根本是个摆饰。
好比说,同一个问题。
她问,便遭到了小龙王的一番训斥,皱着眉仿佛映在眼底的是一团巨型垃圾,恨不得现场就扫地出门。
连这都要问,简直是蠢笨至极,无可救药的咸鱼。学习过程中遇到挫折难题,不知道认真钻研,拿出撞破南墙的精神与其死磕到底,只想当毫不费劲的伸手党,跟路上讨饭的有什么区别?
一通数落,让佩兰近乎无地自容,就差找个洞钻进去了。
可轮到朱采香做不来,还没说话,就咬着毛笔头苦苦憋答案,龙祁立刻倒贴般地凑上去讲解,还不停夸她有进步,是他全世界最聪明的猪。
不仅佩兰怀疑鱼生,朱采香也怀疑猪生。
龙祁他……失心疯了吗?
以前每次辅导她时,都会说自己笨,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她有些奇怪地听他讲题,还要时刻保持距离,不跟龙祁目光对视。
毕竟……佩兰是出了名的喜爱搬弄是非,万一去龙女那儿打小报告,到时候又要惹麻烦了。
待龙祁把朱采香不会的地方全教完,又辅导了回家作业,便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采香就等着会儿呢,连忙理好小书包,头也不回地带上门逃了。
“殿下……那我也先告辞了,感谢您的指导。”佩兰被房里诡异的气氛压抑得浑身难受,只能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理书包。
身后忽然响起冰冷的声线,“坐下。”
佩兰不敢得罪龙祁,整条鱼如坐针毡,敢怒不敢言,中间几回开口,都被龙祁冷着脸打断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龙王殿下才极不耐烦道,“滚回去。”
佩兰低下头,慌忙往外走,幸亏时间晚,没人留下。一会回去要好好解释,否则按龙女疑神疑鬼的性格,兴许会怀疑她和龙祁有点什么。
可没想到,刚到门口,龙祁便跟上来了,“你忘了这个。”是他刚才强行拿走的毛笔。
佩兰小心接过,“谢谢殿下。”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龙祁把书本放到她手上里,仿佛变了一条龙,眉目温柔,“只要你喜欢,包下一处河塘也不是难事。”
正在佩兰狐疑之际,不远处的昭月殿下映入眼帘,打量她的目光,仿佛正看着一条烤咸鱼。
昭月担心这一龙一猪会趁着补课旧情复燃,便派海蟹在外面盯着,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告诉九重天的雅鸢公主。
结果回报的海蟹说,朱采香早早便离开了,只留佩兰在里面,和小龙王单独呆了近一个时辰。
昭月觉得怪异,连忙赶了过来,竟生生撞见面前这一幕。
佩兰都差点跪在了地上,恐惧地看向龙祁。
他逆光站在走廊上,眼中满是鄙夷。“明天见。”龙祁嘲讽地勾起嘴角。
他方才离开,昭月便走上前,对瑟瑟发抖的佩兰扬手一个巴掌,“以前只听说过狐狸惯爱勾引人,不料你这鱼也恬不知耻,怎么?不怕我让父王把你们挨个曝晒到沙滩上,变成风干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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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祁从学堂回去,便躲在采香屋外的小草丛里。
玄女今日又去蹭饭了,应该吃了醉蟹,螃蟹的鲜香浸了料酒,还有朱采香软软糯糯的声音,顺着窗户飘出来。
玄女眼看自己的徒弟已经成了蹲草丛专业户,委实可怜,便趁朱采香不注意,用纱绢包了只螃蟹从窗口丢出去。
那只龙虾说的缺点,他全都记下了,还单独找她聊过。
以前教小香做题时总凶巴巴的,说她笨,不够耐心,鲜少鼓励夸奖她,他会改的。
龙祁默默闻着屋里的味道,像被丢在野地的大黑狗,沮丧地低下头。
他离不开那只小香猪。
龙祁默默啃螃蟹,玄女可怜他,时不时丢点东西出来,真和喂狗一样。
偏偏他还舍不得扔掉。
采香吃着饭,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放下碗筷道,“外面草丛里好像有声音,我去看看。”
“不必了,大概就是路过的野狗闻到屋里的饭菜味道吧。”玄女笑着拉住她,“扔两块骨头出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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