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还了就是!峻哥,明日你歇着,不必来帮我了,我有法子的。”
按说她平常并不是个气性大的人,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证明她在团山这十年不是白混的,可不愿任李崇琰看得扁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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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顾春坚定地拒绝了隋峻的帮助,胸有成竹地独自上茶山去了。李崇琰踌躇再三,还是不太放心,便仍跟着她同去。
只是两人心中各自憋着气,谁也不愿先低头,一路无话地行到茶山上,顾春将他推进小棚里,自己一头混进茶垄里找其他采茶的同伴“吃百家饭”去了。
所谓的吃百家饭,便是从满山采茶的同伴们手中东拼西凑地去讨来凑。
这行径说来是有些不合规矩的。不过众人这些日子也见着顾春每日老老实实来山上受罚,大都于心不忍,便这个三两那个半斤地偷偷分些给她,她自己再马不停蹄地采些添上,大半日下来竟真将那七十斤凑了个大概齐。
未时,李崇琰放下手中的司家家谱步出棚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满山茶地里忙而不乱的攒动人头。
片刻后,就见江瑶带了人抬着许多吃的喝的上来慰问众人。
随着江瑶的振臂一呼,她身后站出一名少年。
少年双手分持一黑一红两面三角令旗,沉默而有力地一番挥动后,茶地中便陆续有人笑闹着蹿到垄上,乱中有序地取了茶歇点心散入山间各个棚中。
少年手中那两面三角旗看似毫无章法的交错挥舞,身为前南军都司的李崇琰却几乎立刻就认出,那是大缙立国之初惯用的一套指战旗语。
这套旗语在军中早已淘汰,可在这团山屯寨内显然依旧盛行有效。
虽李崇琰并不能完全看懂方才那番旗语所传达的详细指令,但端看茶丛中有人依令而出,有人岿然不动,就知约莫是在调度某部分人先行茶歇,其余人等待轮换。
此情此景让李崇琰再度想起皇长姐那句弦外有音的提示,心中正自推演盘算,却在瞥见顾春整个人扑到江瑶背后的一幕而心中乍然郁闷。
他懒得深究心头陡然蹿起的那股小火苗算怎么回事,闷着脸转身回到棚中,再度捧了司家家谱坐回椅子上。
须臾过后,满脸无奈的江瑶拖着沉重的脚步,背尸似的将顾春挪进小凉棚。
李崇琰若无其事地翻着手中的册子,眼角余光觑着江瑶将顾春放到长凳上躺下,顾春却拿双臂自背后环住江瑶的脖子半晌不撒手。
“殿下安好……春儿,你给我……撒手!快勒死了啊……”
李崇琰无声冷哼,愤而将目光集中在手中的册子上。
累到迷糊的顾春哼哼唧唧地拉了江瑶在长凳上坐下,自觉枕在她的腿上开始卖惨。“阿瑶,这几日你们都不在,我就是那地里的小白菜啊……没人疼也没人爱啊……”
“殿下在这儿呢,你有点样子行不行,”江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李崇琰一眼,见他正全神贯注地捧着册子,这才垂下脸低声问顾春,“还差多少?”
“不差了……阿瑶你得帮我,我若累死了,你记得把我的尸体抬到卫钊家门口……”
始终眉头紧锁的李崇琰忍不住再度掀起眼帘,望着那个混蛋兮兮的顾春没骨头似的躺在别人腿上撒娇,心中恨恨鄙视道:若不是那根长凳不够宽,只怕这家伙就要当场学猫儿打起滚来了!不像话。
江瑶没好气地笑着拍了她一下,不知打哪里摸出一粒银子:“你若当真死了,那这五两银可就算作你的遗产充公了啊!”
“咦,凤池姐……回来了?”顾春奋力将眼皮撑开一道缝,软搭搭抬起手顺过江瑶手中那五两银。
江瑶没好气地笑看她抖抖索索将那五两银塞进袖带,忽而一拍脑袋:“瞧你给我闹得,险些忘了正事了!”
“殿下,凤池姐差我来问,您此刻是否方便回寨与她一晤?”江瑶抬眼望向一脸闷闷不乐的李崇琰,“或是我让人请凤池姐上来?”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李崇琰答话,顾春眯眼觑着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你快去吧,不然凤池姐说不得忽然又有事要忙了。”
李崇琰坐在椅子上没动,淡声问道:“你自己能下山?”
“你快去吧,明日我睡醒了就来找你,”顾春低声咕囔着缩在江瑶怀里,“放心,阿瑶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直到李崇琰独自下了茶山进了本寨主街,他才忽然明白自己心中越来越盛的恼怒所为何来。
竟是因为,方才顾春咕咕囔囔说出“阿瑶不会丢下我不管的”那句话时,那份毫无保留的全然信赖——
他也想要的。
原本手执书册窝在榻前椅子上的李崇琰没来由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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