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依赖自己唯一的优点,又对自己极不自信,总喜欢在脸上用上很多胭脂,反而破坏了那份纯粹,身为画师,我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如今想来当时我确实不该那么说的。”
“那你觉得你应该怎么说?”凌波拿出手绢一边小心地擦着名录上的水一边不经意地开口。
“我当时应该告诉她,就算涂上那么多层胭脂,她还是没我好看,所以不用白费力气了。”
“嚓……”月凌波的手一个用力,将名录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她有一句骂人的话,不知怎么才能骂得爽快。
“很好。”月凌波彻底丢下名录和笔,将它们搁到一旁,靠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看着他,“下一个呢?”
“你的商业机密……”左君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没关系吗?”
“那不重要。”为了防止自己拍桌骂人,她忍不住烦躁从随身的新荷包里又拿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左公子先往下说。”
“月姑娘脸色不太好呢。”对面的人忽然露出于心不忍的模样来,“要不要下次再……”
“不,现在就说!”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月凌波沉着脸看向他,非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继续,我撑得住。”
“上月十四,还是在秦大人家,记得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司马如茵,那位姑娘倒是非常健谈,我们一见如故,聊了很多关于琴棋书画的事情,后来司马姑娘说希望有机会能亲眼看到我作画,我当即便答应了,为司马姑娘作画一张……”
“停——”月凌波终于坐不住了,连瓜子都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了,这位司马姑娘她也知道,年初因为出水痘没处理好留下些许疤痕,虽然可以用胭脂水粉稍作掩盖,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来。
这样的姑娘鼓足勇气希望皇城著名的才子又是相亲对象的人给自己作画,自然是存着对方会无视自己脸上缺陷的心思,但是这人……月凌波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定会专门把人家的缺陷重点描绘出来!
“不,这个你应该听下去。”左君白的声音似乎是今日最认真的时候,“绘画对左某来说是抒发心意之途,当日有感而作画并非是在讽刺司马姑娘,只是在我心中她虽容貌不算完美,但心性善良又温柔,这样的姑娘不该为流言所惑,希望她能走出阴霾真正开怀,因此那幅画的背景是冲上云端的飞鸟……”
只可惜一门心思在自己脸上的司马如茵未能看懂,看到画的那一刻便以为自己没了机会。
“就是说,你其实对这位司马姑娘很有好感?”唏嘘过后,月凌波总算想抓住了一个重点,正要高兴,却忽然想起这位司马姑娘就在上月月底与太子亲弟隆郡王定下婚约,据说还是隆郡王力排众议坚持要娶进门的。
“司马姑娘人虽好,但通过那幅画的事便可知,左某并非她良配。”左君白端起茶碗晃了晃已经凉透了的茶,“月姑娘,左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太认真,但也是真心想找个能心意相通白头到老的女子,此事……”
他将茶碗稍微往前端了下向她示意,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就托付给月姑娘了。”
说得轻巧……月凌波垮下脸,殊不知,世上最难的条件便是一个“心意相通”。
这番话下来,月凌波的嘴角抽搐了下,先前那些纷乱的思绪一下都被打散了,连卫名远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左君白多纠缠,只在桌下伸手按住金承嗣几乎快忍不住的手。
“既然如此,不打扰两位了,我们先告辞了。”
“表哥——”金承嗣瞪大眼试图挣扎。
“别说了。”卫名远叹了口气,这表弟从小到大哪次吵架吵得过左君白的,怎么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长点心,每次都被人戳到痛脚,把自己气个半死,偏偏这表弟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金承嗣贵为皇子,原本并不该被一个尚书之子压制,但他和卫名远自幼感情好,向来也比较听这位表哥的话,只是这会儿看到月凌波专注看着左君白的模样,只觉得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离自己更远了,心里难受得紧,越发不肯离开。
“你不走,我就去告诉姑母了。”眼看表弟还在固执,卫名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金承嗣立刻便噤了声。
“本王知道了。”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再抬起的时候又恢复了身为皇子的倨傲模样,淡淡地扫视了左君白和月凌波一眼,哼了一声便率先踏了出去。
“左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卫名远无奈地开口,左君白嗤笑了声。
“烙郡王殿下该长大了,虽说孝顺是好,但并不代表娘说的都是好的。”
卫名远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下,好大一会儿才悠悠地感慨出声:“左公子是有福之人。”
卫名远这句话很小声,带着几分羡慕几分苦涩,说罢便抬脚跟上金承嗣的脚步走了,左君白看着他略显消沉的背影,挥挥扇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事在人为,这些人圣贤书读的多,满脑子孝悌,总是以父母为天,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父母身在朝堂之上,其子女势必也要有所牵扯,为了各方面均衡也好为了所谓的野心也罢,总会有各种事不能如自己意愿,但左君白却向来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他们都曾在宫中学习,算起来勉强都是同窗,只是烙郡王的母妃从小就对儿子要求很高,很多事情左君白和太子可以做,烙郡王却做不得。
金瑜那个二世祖都过得比金承嗣要快活,渐渐地金承嗣养成了越发别扭的性格,也许从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左君白,却永远是最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个。
“……所以,在你眼中,父母是什么?”月凌波狐疑地看着他,左君白似乎被问住了,当真低头沉思了好大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眨了眨眼。
“靠山?我娘常说爹是用来被坑的,闯了祸让我爹去收拾就好,反正我爹也是这么长大的。”
“噗……”似乎有些明白这人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
“你刚才说丞相大人出身市井,此事当真?”那位大人分明看着就是贵气十足的。
“唔,我爹没说过他打哪来,只是说过他小时候住的城子里有口井。”左君白很是随意地开口,“大概就是吧。”
当真是“市井”。
“……你这人,说话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月凌波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也许他刚才那句话也只是为了帮她出气而已……
“我一直都很正经啊。”左君白觉得自己老委屈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哪一句话骗了你了?”
这句话成功地把月凌波问住了,她憋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左君白这人虽然总是说着欠揍的话惹恼自己,但到底也没有真正欺骗过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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