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脚步声,她急忙站起来。
“世子。”
态度恭敬异常,比平日每次见到他时都要恭敬,金瑜顿时宛如吃了棉花一般被堵得难受。
“你这是何意?”
“世子,这是解药。”屠玲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从药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金瑜跟前,因为出来得匆忙,她的脸色依旧算不上好看,眼底却明显闪耀着光彩,像是喜悦又像是感动,“最后一味药材昨日刚到,虽然这个药暂时并不能将世子体内寒毒全清,但……”
“本世子问的不是这东西。”金瑜冷着脸推开她的手,“你现在送这个过来是什么意思?”
握住瓷瓶的手下意识收紧,屠玲珑有些无奈地扬起唇角。
“先前月姑娘来我家了,世子想娶玲珑?”她问的直接,金瑜干脆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
“为何?”屠玲珑面上不见喜色,甚至隐隐有些忧伤,“因为玲珑先前说了那样的话吗?”
倾尽生命也不愿他死的那句话。
金瑜顿了顿,一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屠玲珑却又缓缓开口了。
“世子这般,可能是为玲珑那样的话所动,但其实那只是因为玲珑已经有办法替世子解毒所说的漂亮话而已,世子不必放在心上,玲珑——”
“屠玲珑。”金瑜忽然笑着打断她的话,她呆了呆,他干脆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瞅着她,“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漂亮话?”
“……”她在回忆,好像真的没有。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在内心和这人结下梁子,从此每次遇见虽然语气恭敬却从没说过什么真正的好话,反而是嘲讽居多,偏这人似乎还格外容易被她挑衅,连上次突然跑去参加科举也不过是因为她说了一句“世子不学无术”……
“就、就算是这样。”她咬牙硬着头皮道,“此番世子的毒马上就可以医好了,玲珑也并无大碍,世子大可不必为了玲珑一句戏言……”
“不是为了那句话。”金瑜再一次出声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深邃,带着若有似无的缱绻与思恋,“我想娶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玲珑,荣亲王府并不是个好去处,成亲后我就会迁去别院,世子之位也还给他们,或许我以后都不会再是尊贵的世子了……你不愿嫁我吗?”
他说到最后越发小心翼翼,甚至隐约有些委屈的样子。
屠玲珑顿时一僵,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她还以为自己身子又出了问题,模模糊糊中却看到眼前的人手忙脚乱地凑上前来。
“你、你哭了?还是你更想做世子妃?”
哭……她哭了?
屠玲珑蓦地回过神,抬手用力抹去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摆回原本的冷漠,却架不住声音哽咽。
“不想……”
“那我就不做世子了?”金瑜很是认真地询问着,屠玲珑抽了抽鼻子,满脸通红地看着他,蓦地拔高了声音。
“我是说,不想嫁给你!”
说完这句话,她蓦地伸手推开他便往外走,被留下的金瑜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门外却忽然传来讨人厌的声音。
“她这意思是不是在说‘笨蛋,快来娶我’?”
“……左君白,你又翻男人家的墙头做什么?”金瑜不悦地看着门外探进来的脑袋,白衣公子一点也不客气地抬脚走了进来。
“我的未婚妻大人听说屠姑娘来你这儿了,派我来看看情况。”他斜依靠在门框上朝金瑜抬了抬下巴,“恭喜你啊,死不了了。”
“……左君白,你能活这么大真是老天不开眼。”金瑜没好气地开口,“你来做什么?怕我不去找你算账,自己上赶着送来挨揍吗?”
“啧,我们好歹是同窗,看在你明日要去提亲的份上还是算了吧,万一弄伤你的脸……”左君白习惯性地开始欠揍。
“呵,你就这么肯定不是我弄残你的脸?”金瑜反唇相讥。
“你莫不是忘记我们的四十七场比试的结果了?”左君白一手撩起袖子,一副马上要开打的模样。
“你是说你脚底抹油躲掉了三十次,剩下十七次还全都故意输给我的比试吗?”金瑜狐疑地看着他,这人终于要认真比试了?
“正是,而且我这次——”左君白认真又宝贝地把折扇塞回衣服里,将袖子卷起来缓缓踏出门外,金瑜顿时也跟着走了出去,下一刻,白衣公子脚下用力一蹬又直接蹿上了屋顶。
“——我这次也没打算比!”
“……”这家伙到底来做什么的?
赶趟似的从荣亲王府出来以后,左君白又一次匆匆来到月家,翻过墙头熟门熟路地进了月凌波的院子,此时夜色已深,伊人看着下人放好洗澡水,转头看向正趴在桌上快睡着的月凌波。
“小姐,水好了。”
“啊,好。”月凌波揉揉眼打了个呵欠走向浴桶,她向来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伊人便小心地关上门退到门外去了。
初秋的夜风微凉,伊人坐在门口把自己缩成一团,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她顿时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尖叫出声,那人蓦地伸手在她肩头点了一下,伊人眼睛一翻,顿时倒了下去。
“伊人?怎么了?”屋里传来月凌波疑惑的声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水流声,让门外正打算推门给未婚妻一个“惊喜”的某男子顿时僵在当场。
……她在洗澡?
现在进去肯定不是惊喜只能是惊吓了。
左君白觉得很为难,问题是就算现在把脚边的小丫鬟弄醒也没法证明自己不是来偷窥的,若是不弄醒直接开溜,小丫鬟醒来后肯定还是记得刚才他来过,那样肯定整个月家都会把他当成真采花贼。
向来风里来雨里去从不畏惧的丞相公子此刻难得陷入纠结,他思来想去,既然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自己“意图偷窥”的名声,那就……不客气地去偷窥一下?。
这样想着,左君白却是抬手准备敲门,还没敲下去,房门忽然开了,月凌波虽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后,倒是很谨慎地裹了件宽大的长袍才出来,遮住自己的身子,一踏出门就看到正一脸失望的某人,她脸色的紧张神色褪去,瞬间红了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余光瞥见门外昏睡的伊人,她的脸色变了变,随即蓦地抬起头,瞪大眼伸手指着他,一时也不知是羞是恼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左君白无辜地举起双手。
“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来的不太巧而已……”他一脸坦然地说着,眼神却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瞥过去,月凌波羞恼地揽紧了外袍,却不知这样只会让长发上的水更顺利的渗透衣衫,渐渐露出少女纤细柔美的……
“等等。”左君白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推回房间,关上门,一气呵成地做完,他才背靠着房门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洗完澡都穿这么少的吗?”
“洗完澡就要去睡了,穿那么多做……啊!”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刚才裹得外袍湿得差不多了,月凌波忍不住惊呼出声,门外的左君白顿时求饶。
“别叫了未婚妻大人,引来护院我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跳进面缸都白不了!”屋内的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衣服,一边穿一边愤愤地嘀咕着,“这么晚来我家到底要干嘛?”
“这不是你怀疑金瑜和屠玲珑的事情进展得太快了么,我特意去替你打探了。”他依靠在门板上无聊地把玩着折扇一边说着此行目的,听到屋内脚步声逼近,他迅速从门上移开,转身,门恰好开了,月凌波穿了一件平日里最爱的粉色桃花裙,头发依旧没干,不过她也勉强弄得整齐了,此刻全都垂在脑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添几分妩媚,左君白一时呆了呆。
“打探得如何了?”月下的长发美人如此问。
“其实——”左君白正欲说话,眼神却不经意地对上月凌波此刻专心致志瞧着自己的乖巧模样,心头微妙地有些瘙痒,他蓦地伸手指了指自个儿最爱的墙头,“此处不方便多说,我们去边赏月边聊如何?”
“……今日是九月初二。”
“我知道。”
“赏的哪门子月亮?”月凌波瞥了一眼头顶弯弯的月牙儿,脚下却很诚实地从屋子里踏了出来,左君白眉眼一亮,一手搭在她的肩膀几个纵跃来到上次被她拍下来的那个墙头,心情甚好地笑了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上弦月自然有上弦月的味道。”他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双小腿悬空晃荡着,夜风吹起她略带湿气的发掠过他的脸颊,带来少女独属的馨香,他不自觉伸手捏住一缕把玩起来,“毕竟月色如果太亮,就不太好做一些不可见人的事了。”
“……不可见人的事是指偷窥姑娘家洗澡吗?”
“当然不是。”这个罪名坚决不会认,左君白义正言辞地瞪大眼,“要偷窥我也只窥你。”
闻言,月凌波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拍过去,半路却又放下了,红着脸侧过头去。
“哼,说吧,屠姑娘和瑜世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你安心准备明日帮金瑜提亲便是。”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荣亲王也会一同前去。”
月凌波疑惑地看着他:“荣亲王不是特别不喜欢世子这个儿子吗?”
“呵,这世间父亲对儿子哪有无缘无故的厌,不过是无颜面对罢了。”
金瑜的毒是胎里带的,就是说荣亲王妃怀他时就中了毒,下毒之人并非旁人,正是荣亲王府当时格外受宠的侍妾。虽说那侍妾后来被处死,但已经受到的伤害无法回到从前,王妃至死都没原谅荣亲王,连带的,金瑜也从来就没想让他爹好过。
“哎,皇家果然水深。”月凌波晃着腿感慨出声,左君白握着手心里她的一缕发,悠悠地叹了口气。
“嗯,所以我爹原本不想我姐嫁进宫中,可惜皇上不许我爹置身事外。”
其实真相是当年皇上看丞相夫妻被卫家的女儿纠缠,便下旨将卫氏女召进宫中,许以贵妃之位,看起来好像皇上很喜欢卫氏的美貌,但是整个大金绝对无人想到,皇上只是在帮左丞相的忙。
现在轮到皇上需要左家的女儿,丞相便是有万张好嘴也不好拒绝,再加上左君颜确实和太子互相有情,这婚事才就这么定了。
听他将其中事娓娓道来,月凌波忍不住瞪了瞪眼。
“难怪你先前一直不高兴你姐变成太子妃了,我还以为你是太喜欢你姐了。”
左君白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那个确实也有一部分原因……”
“哈,你承认你很喜欢你姐了?”
“……夜深了,你该去休息了,明日还要去提亲呢。”他蓦地站起来顾左右而言他,一边朝她伸出手,月凌波拉住他的手顺势站起来,一边还不忘揶揄出声。
“又不是你提亲,你操心什么?”
左君白立刻扬声道:“我和金瑜同窗多年,这份情谊长久留存——”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帮忙的。”月凌波忍不住笑着打断他的话,随即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认不认识司空允?”
“辅国大将军?不是还在北楚镇守吗?”
“嗯,今日宫里传来太后的话,说那位将军最近要回京述职,让我趁这段时日给那位将军找门亲事。”月凌波犹豫道,“这将军的亲事……能随便说的吗?”
左君白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这事你先别忙,我去找英才打听几件事再来和你说,不过你也不能拒绝太后,先应着,等金瑜和屠玲珑的事结束了再说……实在不行我可以从司空允那边下手。”
“好。”月凌波点头,刚接到太后旨意时的沉重心情一下子就飞走了,“左君白,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就无所不能呢?我好像什么都比不过你。”
要说这位未婚妻大人难得夸奖左君白一次,自然让他心情很美好,但这人嘴欠惯了,心情一好就容易找挨揍,就比如现在。
“——怎么会?我可不会生孩子。”
这样嘴欠的结果很显然的,左君白再一次被她用力推了一下,这次他虽然有准备,但脚底却忽然打滑,于是……跌下了月家墙外。
“左君白!”月凌波急忙趴在墙头往下看着,“你怎么样?我去找人……”
“不用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衣公子惬意地枕着一堆不知哪里来的稻草嬉笑道,“幸亏我提前准备好了。”
月凌波无语地瞪大眼,地上的人很快站起来又重新回到墙头,月色暗淡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凌波,因为我的关系,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和皇室与朝堂牵扯的事,甚至可能会遇到危险——”
“哦,然后呢?”月凌波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这种事我早就预料到了,不过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处理。”
左君白正要再说什么,月凌波忽然又笑了起来。
“就算处理不了,我也还有你呢!”她伸手扯了扯他的手晃了晃那把折扇,得意道,“我会一直记得,我有个很厉害的未婚夫。”
“……”他这是……听到她说情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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