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径直走到马棚内,吃起马槽内的草料来。
沈绉只觉得惊奇,跳下马来,拍着马脖子小声道:“马兄,你是不是成精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擅闯民宅,你也太不见外了。”
黑缎子马只是打了个响鼻回应沈绉。
这声响鼻终于把小院主人给引了出来,一个身着皂色海青的女子闻声从竹舍内快步走了出来,边走边用亲热的声音道:“十娘,你来啦?你不生姐姐的气,姐姐真的很高兴。”
沈绉走出马棚,正对上小院主人,双方都是一愣。
“怎么是你?”
“崔表姐,你怎么穿成了这样?”沈绉反应极快,瞬间将遇到崔如琢的惊讶之情表现为对崔如琢衣着的惊讶,同时也明白了黑缎子马为何将他带到此处,原来那马是崔十娘的坐骑,经常往来这小院,所以认得路。
“我一向这样穿。”崔如琢的声音冷了下来,神情也淡淡的。
沈绉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出崔如琢对自己的到来很不欢迎,他自己也想尽快离开,但是戏还要做足,当即摆出一副痛心的样子,道:“如果是因为我,大可不必。”
“跟你无关。”崔如琢的声音更冷了。
沈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闭口不言。
“十娘呢?没来吗?”崔如琢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过冷硬了,对方毕竟是妹妹喜欢的人,待他应该客气些。
“嗯。”沈绉适时地摸了摸左颊肿起的地方。
果然,崔如琢见状,将其理解为,妹妹殴打陈七公子,逼其上山来请自己回府。其实刚刚她见到陈七公子,就注意到其脸上的伤,那时就已怀疑是妹妹下的手,只是这事她不能主动提起,提了就会伤害陈七公子的男子汉尊严,故而才视而不见。这时候陈七公子摸了伤处,她却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于是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沈绉将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崔如琢,闷声道:“没什么,走路摔的。”
崔如琢闻言,更加确信是妹妹动的手,心中升起一丝愧意,道:“请陈七公子先进屋喝杯茶吧。”
“多谢表姐,叫我陈庾就好,叫陈七、小七也行。”
沈绉跟随崔如琢走近竹舍,竹舍前修了条走廊,正中一间堂屋,摆了尊佛像,佛前一樽香炉,香烟袅袅。
沈绉忙双手合十,向佛像行了一礼。
堂屋东侧有两间房,崔如琢将沈绉引到靠近堂屋的那间,里面倒挺宽敞,摆着些桌椅茶盏,看起来是待客的地方,窗下摆了张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经书,其中一卷打开,书下铺着些纸张,似是正在抄经。
崔如琢请沈绉坐下稍待,就走出房去。沈绉见房间东侧开了道门,挂了幅布帘遮挡,掀起一看,东墙堆了些杂物,还有两口大缸,里面应该是米面之类的粮食,北墙挂了些竹篮,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南墙靠窗摆了张饭桌,放着碗筷杯盘。
沈绉等了一会儿,崔如琢提着冒着热气的茶壶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尽管那小丫头低着头,沈绉还是一眼看出了小丫头是个兔唇。
崔如琢给沈绉倒了茶后,对那小丫头比划了几个手势,就到里间忙活去了。
沈绉喝完一杯茶,小丫头上前给沈绉续水,沈绉忙拦住:“多谢,还是我自己来吧,免得烫着你。”
崔如琢挎了个篮子从里间出来,往草房走去,那小丫头忙跟了出去。
沈绉猜二人是去做饭,觉得自己不能干坐着吃白饭,见院子一角堆着些木头段子,便找了斧头去把木段劈成木柴。
没劈几下,兔唇小丫头跑了出来,又是摆手,又是指着草房和竹舍正房比划。
沈绉猜出小丫头的意思,笑呵呵道:“你的意思是,崔大小姐让我不要劈柴,到那间房子里坐着,擎等着吃饭?你告诉她,我不习惯吃白饭。”
那小丫头还是连连比划,不肯离开。
沈绉只得拿起一根劈好木柴递给小丫头,道:“她是觉得我干不了吗?你把这个拿给她看,看我的活儿多好,劈得多细。”
小丫头拿着木柴走了,没再出来阻止沈绉。
沈绉劈完柴,将劈好的木柴搬进柴房码好,又把地面收拾干净,这才洗了手回到房中,翻看起佛经来。
崔如琢摆上吃食的时候,沈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桌上摆了三个盘子,一个盘子摞着六个萝卜丝饼,另一个盘子摞着六个葱油饼,中间一盘碎丁一样的是下饭菜,闻起来像是香菇炒笋丁。
崔如琢摆好盘子,又回到厨房忙活去了。
沈绉只好强忍馋虫,等崔如琢回来。左等右等,愣是不见人影,眼见饼都凉了,只好走去厨房,却见那兔唇小丫头正在吃饼,而崔如琢则在继续做饼。
沈绉咽了下口水,可怜兮兮道:“崔表姐,先别弄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我是真饿了。”
崔如琢没想到沈绉会到厨房来,惊讶道:“不是给你端过去了么?怎么不吃?”
沈绉有气无力道:“我以为咱们仨一起吃呢。”
崔如琢瞟了沈绉一眼:“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绉撇嘴:“你是主,我是客,主人不动筷子,客人怎好先吃。”
三人用完不晌不晚的一顿饭,沈绉起身告辞,崔如琢将剩下的饼包好,让沈绉捎给崔十娘,称崔十娘最爱吃她做的葱油饼。
沈绉应允,然而还没等他去牵马,天空忽然噼里啪啦下起雨来,只得暂缓离开。
崔如琢见沈绉枯坐无聊,便请其帮忙抄经。
沈绉欣然应诺,心中却在猜崔如琢是不是担心他胡思乱想,才找差使给他做。
雨一直下到晚上,后半夜方歇,沈绉便宿在待客的房中,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作床。
第二天一早,崔如琢要取米煮粥,为免不便,进门之前敲了几声,房中全无回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推门而入,才发现房中无人,桌椅归位,被褥整齐地放在桌上,旁边有一摞抄好的经书,并一张字条:“多谢表姐款待,余下未完经书,待弟抄完送来,弟去也。小七。”
崔如琢翻看已抄好的经书,笔迹瘦劲,铁画银钩,想起那人抄写经书时,一目十行,运笔如飞,很是洒脱,一时间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临近晌午的时候,崔十娘忽然来到山上,要接崔如琢回府,称安平长公主殿下不日驾临安庆,崔府女眷要准备迎接公主凤驾。
崔十娘同时带来一个令人惶恐忧惧的消息:那个害得她们姐妹失和的陈七公子,很有可能是故驸马沈绉沈常侍,安平长公主殿下正是因此才临时改变东巡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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