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谢慎行所在的建筑工地正在桥西郊外,离这里不远,梁楚假装在田野里散步,两个小侄女带来画板,系着小围裙开始画画。荆文武当然在看书写作业,这孩子一向自诩是大哥,争强好胜很爱管教人,也跟荆可一向不和。
今天出门前保姆问孩子们想去哪里玩呀,梁楚立刻说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去桥西市郊!荆文武也立刻跟着唱反调,掷地有声说我就想去那里!那里风景秀美,春风绵绵吹拂大地,万物生灵都被唤醒了……
梁楚快笑抽过去,叹气说那好吧,听你的吧,荆文武立刻高兴。等快到目的地,他才凑过去说:“我其实本来就想来这里,嘿嘿。”荆文武登时知道上当,气的瞪他。
这样的拌嘴吵架时常会有,对荆文武来说每一次都值得郑重对待,偶尔赢了就会很高兴,那比他还小的叔叔不是什么优秀的国家花朵,明明自己比他聪明,长得比他高,学习比他好,可梁楚还是处处踩他一头。他每天都要看书写题,梁楚可以随便玩……真让他生气!
可怜的荆文武哪里知道他们的定位从本质上就不同。一个是幺子,享福的命,梁楚只需要做一条米虫就好了。而他身为长孙,肩上挑着责任,是被赋予重望的接班人。这条米虫以后还得靠他养呢。
荆文武看向梁楚,想看看他会做什么,谁知看到梁楚的步越散越远,然后出洞的老鼠一样东张张西望望,见没人注意到他,甩起两条短腿,狂奔着跑远了。
春意已渐渐浓了,云蒸霞蔚,清风宜人。梁楚踱步走进工地,一眼看到了任务目标。
这么顺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潇洒迷人,实际上他灰扑扑的并不起眼,只是工地上几乎全是成年人,就任务目标是又黑又瘦的少年,平白比别人矮一大截,大公鸡里面混进来一只小鸡崽,就变得显眼了。
梁楚贴着墙根,远远注视他。
少年的谢慎行断然没有今天的半分威风,也还没有显露出这么些毛病,当时要是知道他人模人样,骨头却是黑的,怎么还会想着把人领回家,那不是引狼入室吗,他早就跑了。
那个年纪的谢慎行最多不过是难以接触,生人熟人都勿近些,黑黑瘦瘦蓬头垢面,白比荆可长三岁了,长得还没荆可高呢,脸上灰尘混着汗水,泥泞满面。
还带着些冬寒冷意的早春,空中云梯车来来回回吊送混凝土块和施工材料,谢慎行仅穿着大出几号的工字背心,在高高的起重机下面跟着一群工人后头搬水泥。十二岁的小少年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明显的营养不良,却不知搁哪儿来的力气,肩上扛了袋足有百斤的水泥,步伐稳稳当当往前走,干惯了体力活的。
梁楚穿着雪白雪白的小棉服,软帽围巾一应俱全,温室里养出来的少爷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捏着漂亮眉毛有心事的模样,悄摸瞅着谢慎行。
他在思考怎么不露痕迹的和谢慎行搭讪,既不会崩坏纨绔子弟的人设,又能把人骗家里走。
早在来见他之前,梁楚做足了功课,对谢慎行的生平往事了如指掌。
十多年前,香河村有对贫苦夫妻要不上孩子,试过各种方法也没好的结果,可总得有人养老,万般无奈,托熟人买来谢慎行,当时小孩儿只有两个月大的光景,粉雕玉琢白嫩可爱,两弯睫毛又长又翘,下面镶着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样漂亮的孩子价格并不贵,百把块钱几乎白送。
把人养到十一岁时,夫妻二人竟然心愿得偿,肚子鼓了起来,给熟人塞钱照B超,是个男孩。谢慎行便显得尴尬多余了,野养的怎能比得上亲生的一根脚趾呢,夫妻俩果然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家里穷到三餐不济揭不开锅,还忧心养子会和亲儿子抢家产。梁楚听到这里哭笑不得,抢什么家产,抢那口揭不开的破锅吗?
夫妻俩悬心吊胆几天,后来对头一商量,互道把谢慎行养这么大已算大仁大义,不图他报恩,只求他远远的,别请佛容易送佛难。于是养父揣了两百块钱,踏上长途去扔人,路费比买他都贵,就是这么远还生怕他能找回来呢。
谁知路到一半,谢慎行失踪了。
不仅不写,把荆文武拿出来的书本一股脑又给他塞了回去,指着大门口赶客:“你不要守着我写,想写回你家写去,我头疼着呢。”
荆家是一个大家庭,还保留着不分家的习俗,除了两个出嫁的女儿,荆家子孙都住在一个大宅。
长子一家在北院,老二、老三一起住在南院,梁楚和荆父荆母住在东院,一楼待客兼几个保姆住,主人卧室在二楼。
荆文武听到梁楚说头疼,配合地拉上拉链,说:“不写了不写了,行了吧。”
不写了梁楚也不想说话了,他精力不像荆文武那样旺盛,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一半,这具身体也沿袭了以前是梁楚时的习惯,哪怕只眯上十分钟,下午精神也会非常好,上面是梁楚吹牛的,因为他午睡都在半小时以上。
现在麻醉药的效用渐渐消失,伤口开始隐隐约约疼起来,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想睡觉。
谢慎行站在一边看到他眼皮睁睁合合,抖动的睫毛在他心底搔啊搔,还是很想抱抱他。
荆文武还想着邀请梁楚一起去找橙橙做试验,之前说好了的,看那条大狗吃不吃蔬菜,他还没能说话,谢慎行动了,走到梁楚面前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谢慎行垂眼问道:“你房间在哪里?”
梁楚看了看天花板。
谢慎行神色不动,又问:“想动吗?”
梁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本来没想过使唤他的,不想动他就在沙发上睡,很好打发的。现在被问到了,有些奇怪谢慎行怎么可以这么积极,然后认真想了一会:“那你背我上去啊。”
谢慎行没再多说,倾身把人抱了起来,顺手勾起他的书包带,怀里重新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极为享受的。
两人往楼上走,荆文武放下书包眼巴巴跟在后面,谢慎行驻步在楼梯口看他,既不让路也不说话,足足快有一分钟,荆文武摸摸鼻子:“我还是写作业去吧,明天再来找荆可玩。”
荆文武满腹心酸的走了,他找他的小叔叔玩还得经人同意,什么道理啊……为什么好像又多了个家长的感觉,他们这是捡了个家长回来啊!
卧室在二楼东南角,东南两边都有大窗户,每天都有阳光洒进来。
谢慎行把梁楚放到床上,半跪在床前很自觉地替他脱鞋,梁楚一条腿搭在谢慎行膝盖上,摸了摸兜里的大蛋,充满了感慨说:“看吧,我连鞋都不用脱,虽然我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好爽啊,唉,幸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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