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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再快, 也只能出生在那场荒唐婚礼的十个月之后,在那之前, 孩子是见不得天日的。珞珈以养胎待产为名, 悄悄将婴儿带回了娘家, 退去了所有下人,独居在远离人烟的荒废后园中,一手一脚, 一粥一饭,亲力亲为。
终于,婴儿可以‘出生’了, 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本属于他的家。此时的鄂府冷冷清清, 鄂拜早已过世, 鄂尔泰音讯皆无,只有个十几岁的二公子鄂尔奇。长嫂为母,珞珈如同照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可是, 无怨无悔。铺开他曾用过的枕席, 理着他翻过的一本本书, 她知道,从此,她同他,生不同衾死也同穴。
可怜的是那个孩子,有了一个名分,却没有一个健壮的体魄,一天天长大,却日久月长地经受着眼疾折磨。
鄂尔泰的至交,眼科泰斗刘禀聪对她讲,以形补形,眼病还需眼来医。
什么眼?
刘禀聪说:“这味药引,兽眼为下,人眼为中,龙眼为上。”
珞珈问:“可就是鲜桂圆,就是暹罗进来的龙眼果子?”
刘禀聪摇着头:“侄儿眼病皆由胎毒而来,性属阳,药引须得至寒之物,所谓‘龙眼’,乃是西藏雪域十二眼龙珠。”
十二眼龙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珞珈怅然若失去,那么,先试试兽眼?
猪眼、牛眼、羊眼……无补于事。
孩子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刘禀聪说:“嫂夫人,不能再拖了,再拖,只有扩散开,就不单单是一只眼睛了。为今之计,只有剜出病根,舍小保大啊。”
珞珈的心揪在一起,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好看的眼睛……他还有一生一世啊。非要挖眼不可的话……她狠下心:
“用我的眼睛!”
“嫂夫人,不是谁的眼睛都管用,须得至亲至近女眷之眼,最适合的,就是生母。”
门房再一次推开角门,走到街心,摇头叹气:“夫人待了一整夜,请回吧。”
珞珈仰起脸:“我要见福晋。”
“跟您讲了多少遍,福晋不见。”
“那,我要见十六爷。”
“十六爷去了皇庄狩猎,照理,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珞珈靠在床头,孩子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只得一遍遍抚慰:“安儿,安儿乖。”
“讷……讷……娘——”
是的,她没生过他,却给了他生命,她就是他的至亲至近他的亲娘,那一刻她痛下决心。
刘禀聪不可置信的:“嫂夫人,您……您并不是他的生母啊。”
她端然正坐,面色不改:“我就是!”
“这……”
“请刘太医成全。”
好吧,姑且一试,就算不能治愈,起码可以延缓。刘禀聪仍然担心:
“可,可这草乌川乌所制麻药,药力有限……”
“您放心,我受得起。”
那一痛,痛入骨髓,就算抵当了分娩之苦,女人总要这彻骨一痛,才算为妻为母。血泪迷糊间她第一次觉得,那个人,那个写在姻缘符上的人,刻在他心里的人,她再也不比她差半分。
他回来了。那个一去头也不回的人在她四年的熬清守淡后终于重又站在了门额下。
从街心到府门,短短十几丈的路,艰难如同千山万水。鄂尔泰也会畏惧,近乡情怯,近家,更怯,尤其那是在一个黄昏时候。脱漆的匾额,破败的墙垣,人去楼空后的枯叶落花——本就该属于这深秋的黄昏,他更怕看到的是,胎中带病的儿子那一抔小小的坟土。
可是,没有。眼前的一切,和臆想中的天壤之别。
鄂尔奇先冲了出来:
“哥!”
他面色红润穿戴光鲜,他的个子比分别时高了大半个头。
然后是一个跌跌拌拌的身影:“是?是谁回来了?”
鄂尔奇急忙转身扶住:“嫂子,嫂子你小心着点儿。”
即便不是这样的举动,鄂尔泰也发现了异常,那双从儿时起便温情流动的眼睛,此时沌如死水。
“珞珈……”他抓住那双急急摸索着的手,喉咙哽咽了。那一瞬他明白了,世间让人刻骨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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