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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夫人凑近灯烛, 摸索着, 慢慢理好衣物, 一件一件放进行李。
容安坐在她身边, 道:“额娘——”
“嗯?”
“您再帮我求求阿玛,带我一同去江苏, 好不好?”
鄂夫人温和的笑了:“怎么?看人家普贝子去, 你也想去了是不是?”
“才不是。我是——”容安笑嘻嘻在她耳边道,“替您看着阿玛。”
“江苏太平富庶,又有你二舅在那边照应着,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前弘普跟我讲, 苏杭出美女,大官儿们最喜欢讨来做妾了。您就不怕,阿玛给我添个庶母姨娘什么的?”
“不会的。”鄂夫人说得笃定, 可嘴边的笑却渐渐黯了,“你阿玛, 是个固执的人。”
容安以为娘会说:你阿玛是正人君子此类的, 可她却说,固执的人。这与固不固执有什么关系?况且, 阿玛哪里固执了?阿玛最是随和不过了。
鄂夫人道:“好了, 不早了,早些睡,明日一早还要送行呢。”
有个婢女进来:“夫人,庄王爷过府。”
鄂夫人问:“是一个人,还是……”
侍女见夫人欲问又不问,答道:“只带了位公公。”
鄂夫人点点头。
夜色中,允禄补服上那五爪金龙十分耀眼,鄂尔泰笑着一拱手:“见过庄亲王。”
允禄知他是笑自己穿得郑重,摆摆手:“什么紫绶朱绂青布衫,颜色不同而已。”
“慎言,皇上是要见怪的。”
“我那皇上四哥才懒理会我这样投闲置散的宗室呢,说起他老人家,真是,你急,他更急,说走就走,我正吃人家席呢,收到信,大半夜就赶来给你饯行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今夜好风好月,二人便在假山上石亭里坐了。
一旁张太监笑吟吟打开食盒对鄂尔泰道:“知道您喜欢——漾濞核桃,特意带来给您佐茶的,难得王爷的一片心意。”
鄂尔泰问:“特意从云南运来的吧?”
允禄道:“反正弘普他额娘也爱吃,顺手的事。”
“不管怎么说,承情。”
“我要承你的情,弘普的事,多亏了你了。”
“放心,我会将他平安带回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有今日这儿女双全,还不是当初你肯成全……”
那漾濞核桃皮极薄,手劲儿略一偏差,便捏碎了,鄂尔泰慢慢攥住破了的核桃。
允禄拿起壶来倒满两杯,拿起自己那一杯:“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几乎是滴酒不沾了,可今天这地方选得不对,临水对月,容易伤情,来,喝一杯吧。”
允禄虽这么说,可想着,他未必肯饮,却见他拿起杯来,说道:“选在哪里,又有什么差别?‘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
一饮而尽。
允禄也一口饮尽,欲开口。
鄂尔泰说:“以前的事,别提了。”
“好好,不提不提。”允禄有些讨好地拿起一个核桃,“有道是,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无欠也就不成朋友。替你剥个核桃,算补偿……”不一会儿又唠叨,“这南蛮玩意儿,怎么这么多沟沟壑壑?费这气力,比我们的到底好吃在哪儿阿?”
终于剥好一个在手里,允禄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适才鄂尔泰剥在果碟里的:“哎?你怎么摘捡的那么干净齐整?我的怎么都碎成渣了?”
鄂尔泰笑摇摇头。
允禄问:“你怎么不吃阿?剥这一大堆?”
一个声音道:“我阿玛只是喜欢剥,并不喜欢吃。”却在石亭外。
鄂尔泰和允禄都回头去看,允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贤婿,来来来,进来替你泰山把盏。”
原来是容安悄悄溜过来。
鄂尔泰道:“这样玩笑也是随便开的?”
“有什么,你不是一向喜欢珀硌么?早晚给你当儿媳妇儿就是。”
容安忸怩了一下,也就进去了,当着允禄也不拘束,站在石桌边为他倒酒。允禄舔着脸从鄂尔泰面前的碟子里抓了一大把核桃仁儿,还卖乖:“你这个习惯好啊,这么麻烦的核桃,不爱吃,只爱剥?”
容安道:“我阿玛说了,就是这份儿小心翼翼,乐在其中。”
“诶呦——”允禄突然一捂牙。
“怎么了?”容安问。
“酸的。”
鄂尔泰看他一眼,眉头微皱。
允禄笑着拿起一个剥的完完整整的核桃仁,问容安:“像什么?”
容安说:“他们说,像脑仁。”
“不是脑,是心,你阿玛把心都给人家剥出来了。”
“谁呀?”
“王爷!”
父子两个几乎一起出声。
“呦——”允禄假装使错了劲儿,捏碎核桃仁儿,“心都碎了。”
允禄是个好酒的,自己喝也拖到半夜,摇摇晃晃由张太监搀了回府去。鄂尔泰同容安送至门口。回来时见正屋里灯亮着,容安道:“额娘还没睡呢。”便当先推门进去。
果然鄂夫人一直在候着,闻声起身:“王爷回府了?”
鄂尔泰答道:“诶。”
“这么晚了,就只为饯行么?”
一直随侍的仆人添岁插嘴:“王爷提他们大格格的婚事呢……”
没说完,鄂夫人就不快地打断:“女儿家婚姻大事,怎好对外宣说?何况贵为郡主。”
“关乎咱们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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