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满意,任谁都能想到,在这殷晋剑拔弩张的时候,德晔帝姬无疑会成为缓冲关系的最佳棋子。一则曹佳墨实在不愿意自己立功的心愿落空,二则他不是一点私心也没有,这位德晔帝姬委实算得小美人一个,辣手摧花还真只有靖王做得出。
士兵将画卷呈与靖王。
靖王背着光徐徐展开,眉头一挑,画上人确实是澹台云卷,春日里穿着鹅黄色的裙衫扑蝶,神.韵倒抓得巧妙。栩栩如生叫人厌烦。
靖王一时没开口,曹佳墨额头豆大的汗直滚,拿眼瞥向其他将领。
这意思很明白,君上回头问罪,靖王是手足,龙颜大怒遭罪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卒子,你们这会子站干岸看热闹,回头一道吃挂落儿准没跑。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很快陆陆续续又走出数位将领,为国计为自己打算纷纷都跪了下来为德晔帝姬说情,“此女杀不得啊!恳请殿下三思——”
“... …”
靖王抬指揉了揉太阳穴,把德晔帝姬的画像卷了起来,眸光慢慢放到了她本人身上。
德晔也正在看他,小嘴抿得紧紧的,鼻尖尖上蒸出细密的汗,两颊热得发红。一对上靖王的目光,她怵了怵,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果真不认得我么?”
德晔眼睑微扬,眼睫映出两扇忽闪的阴影,徐徐摇头,“与殿下,今次是初见… …”
她现在的心情,说是三伏天过火焰山的唐僧师徒都不夸张,脚底下滚烫,头顶滚烫,生死命悬一线,就在脑中的弦绷得快要断裂的时候,忽然手背微微一凉,原来是靖王的手摩擦过去。
“你可以多活一段时日。”他接过了那只甜白瓷酒杯,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把她鬓角遮了脸颊的一绺长发挽起。从容端详片刻后,薄唇贴近她耳朵凉凉地道:“我很快会让你记起我是谁。”
德晔像被吐着鲜红信子的蛇缠身一样动弹不得,迟愣愣立在当地。
直到两手被捆着拉在行军马车后跌撞走着的时候还在寻思自己究竟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靖王缘何一副“你记不得我居然记不得我”的模样,想着她无端快乐起来,大约是悲极生乐,好歹自己没死还好好活着。
德晔有种预感,她一日不说自己记得他,他便一日留她性命。
如此甚好,这一路靖王班师回朝她能保下命来。待到回了殷国,殷帝必然不会站在私人角度处事,自己安然去到外祖母身边指日可待。
曹佳墨骑在马上故意放慢速度靠近德晔帝姬,他还道是自己花了眼,怎的这位帝姬眼下落得这般惨状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被靖王吓疯癫了?
他在心里摇头,夹紧马腹催马向前,见了马车里的升平帝姬立时换了副热络的面孔,“帝姬不曾受惊吧?说起来是我的不是,君上嘱咐不能叫帝姬您受半分委屈,嗐!您可千万瞧着我这份儿心,不要怪罪。”说着递过了干粮和水囊,“路上吃食讲究不起来,帝姬将就将就,等天黑进了驿站便好了。”
升平帝姬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吧嗒吧嗒哭得泪人儿一般,倒是她的宫女还算有几分机灵,忙伸手接过了吃食,却也不敢同殷人说话。
她们这辆马车后跟着的就是德晔,麻绳越绷越直,被拖着走的人脚步就越是虚浮,每一脚都仿佛踏在了棉花团上。
德晔饿过了头,竟也不觉得饿了,扫见曹副总兵往升平帝姬马车里递吃的喝的,顿时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嗓子。
再到日头西斜,德晔已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她在宁宫再不受待见好歹也是帝姬,每日吃食从不曾短过,又何曾吃过这份苦。
从日中走到日将落,脚底不知磨出多少水泡,又疼又酸又烫,柔白细嫩的手腕被麻绳缚出一道道痕迹,整个人歪歪斜斜的,没多时,终究是坚持不住倒了下去,被马车一路拖行向前,像块破布。
有殷兵见状不妥,打马骑至车队正当中靖王的马车,恰逢曹佳墨才从里头灰头土脸地出来,小兵见了一下子亮了眼,如此这般把那德晔帝姬的情况说与曹副总兵知晓。
曹佳墨头大如斗,按说起来,他是很想禀告此事为那可怜的小德晔帝姬说说情的,怎奈靖王脾性阴晴难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横竖澹台云卷人死不了就好。
“知道了,你回去吧!”曹佳墨朝那小兵挥挥袖子,一扭头,吓了一大跳,靖王的马车不知何时竟是停了下来——
只见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很快便越过人群往车队中后方去了,红尘滚滚。
天,蓝欲滴。
德晔迷糊里只觉自己从颠簸的小舟回到了平地,天不抖了,手腕也不那么像被吊着一样疼了,更奇怪的是,自己仿佛被人抱着似的,这个人身上凉凉的,她蹭了蹭,贴着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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