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
后院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池炀垂下头,看着沙地上平添泥灰的白色花瓣有些怔忡,瞳孔里森黑渐退,深棕色的眸子透出复杂的情绪,良久才侧头看向软倒在地上的王叔。
王叔被这一看又惊得连连往后缩了几寸。
池炀刚想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抿唇,只轻声冲其说道:“对不起。”便扭头闪身离开了。
王叔瞪大了眼睛,眼前尘土飞扬而眨眼的功夫那小孩儿就不见了。
月上中天,云层遮蔽明月,清辉旖旎。
回廊中藏身于黑暗的人身姿颀长挺拔,月下只微露出墨绿色的下摆,一双烟灰色的淡眸在幽暗中泛出星星点点的清冷流光。
瘫倒在地的人,碎裂的花盆,洒落的泥土,染上尘土的白花,冰冷的视线一顿,停在了那沙地上还未描画完成的人物轮廓上。
那是……
须臾。
袖袍中寒玉般的手缓慢地抬起,轻轻按上左胸膛跳动的地方。
丝丝密密的惆怅钝痛,隐晦而绵长。
——他在不安。
寂静的夜,虫鸣窸窣而动,漆黑的房间里南边的木窗倏尔剧烈晃动,紧接着一小小的人影破窗而进,于客栈房间里翻了个滚,头“咚”地一声撞上了门柱上。
“嗷!”
池炀揉揉头,郁闷,冲得太快了。
无意间抬头,目光不期然撞进一双在暗夜中清辉幽冷的淡眸中。
无声地张了张嘴,池炀迟疑片刻,站起身低头拍落自己身上的灰尘。
“池炀。”
手臂一僵,池炀眸光闪烁,缓缓抬起头,“嗯?”
那人却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安静下来了。
真是的……
池炀迎着冷眸举步靠近,在距离两尺的位置停下,目光坦然而炽热,“嗯?”
黑暗中,面容冷峻的男人将放置在桌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池炀伸手接过,丝滑柔软的布料,眨眨眼,嗯?衣服?
将衣服抖开,池炀嫌光线不足,跑到被他破开一个大洞的窗边借着月光看仔细。
真的是衣服,而且是……
池炀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慢慢睁大了眼睛,好合身。
“你帮我去做衣服了?”
“嗯。”
池炀将衣服捧在怀里,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心里渐渐涌上一股强烈的情绪,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表达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那种酸酸软软的,有些熨帖又有些不安的感觉。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你……”
幽黑的房间里,池炀有些迟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认识我。”你会消失吗?
“嗯。”
“你,能跟我说我是谁吗?你又是谁?”你会消失吗?
“……”
“你跟我不是敌人。”你会消失吗?
“嗯。”
池炀在黑暗中闭了闭眼,真想打死自己。
身旁突然感知到强大的压迫力,带着冰冷的气息,是他走过来了。
池炀一趟夜出就带了浑身的伤回来,虽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但皮肉伤斑驳的血道子密密麻麻,衣服这里裂一个带血痕的口子,那边又割开了一个。
老板娘送的新衣服就这么又成了“残衣”。
似乎夜的漆黑并不能阻碍男子的视力,淡色的冷眸只略略一扫就将池炀的伤口尽收眼底,袖袍微抬,泛着寒气的手在虚空中陡然现出浅白色的微光,手掌拂过的地方尚淌着鲜血的伤口尽数修复。
顿了顿,冷白的手缓缓上移,在池炀的头上停留片刻,刚刚小孩儿破窗而进撞出的一个脓包慢慢消肿。
看不清。
池炀这么想着,深棕色的眼瞳很快弥漫上森然的黑。
“无需耗费心神。”
冰冷的声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池炀睁大了眼睛,瞳仁里的那抹幽黑却不自觉自行消褪。
“身体尚弱,慎用‘天赋’。”
天赋?是指他的异能?
“早些歇息。”
男子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池炀急忙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袖摆,脱口:“等下!”
没有回身却停下了脚步。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不是你拿完那颗水果就走了?”
“……”
“你,会消失吗?”
——像你的突然出现一样,是不是某一天我睡醒你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时间静谧地流逝,空气流动都仿佛凝滞。
久到池炀以为那人不会再回答他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冷冽的声音缓缓流泻。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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