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听说这名儿还是府里太太改的。”
谢重华将杯盏搁落,“还真是巧,的确是服侍过我的。”
母亲说把朱颜指给了庄上一名管事,没想到居然就在青竹庄,再听朱颜名字,谢重华闭了闭眼。
“小姐可要见见她?”
“不必了,下去吧。”她冷声道。
那婆子见了不敢再多话,行礼退到外面。
谢重华调整心情,正嘀咕着二哥怎么还不来时,就见谢莀领着个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进来。那妇人身姿窈窕婀娜,穿着桃红色的裙衫,走起来路轻纱飘摇,丁点儿不似庄上干粗活的。
妇人捧着红木托盘,单梅独秀的白瓷盘上摆着烤笋、烤鱼等物,她身影熟悉,谢重华见了暗笑一声。
朱颜啊朱颜,到了如今你还不安分,这叫她如何是好?
“三妹妹,子延不在,我亲自给你烤的,你可不能嫌弃。”谢莀坐在圆桌旁,招手让朱颜将托盘放下,满脸希冀的看着堂妹。
谢重华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回道:“给,二哥给我烤的,我肯定不嫌弃。”随后视线不移,将瓷盘取出,便挥手道:“下去吧。”
朱颜突地下跪,磕头道:“奴婢给小姐请安,小姐您不记得奴婢了吗?”泪眼盈盈,抬头望着昔日旧主。
谢重华几不可闻的叹了声,语气平淡:“是你啊,朱颜。”
“是,朱颜给三小姐请安,小姐的脚伤可好些了?奴婢日夜都惦记着小姐。”朱颜声泪惧色,又磕了个头乞道:“小姐,让奴婢回去伺候您吧!”
她实在不想呆在这偏僻的庄子上,央求道:“奴婢服侍小姐长大,那么多年了,小姐您当真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以后肯定尽心服侍小姐,求小姐让奴婢回府吧。”
“朱颜,你先起来。”谢重华语调轻柔,语气却很坚定,“将你送来庄子上是母亲的安排,何况你如今已嫁了人,怎好让你夫妻新婚分离?只要你心向谢府,在哪里当差并无区别。”
“可是,可是这亲事、”朱颜突然掩面哭泣,也顾不得谢莀在旁,撩了袖子就将伤痕给谢重华看,“奴婢人微言轻,自是不敢对太太的安排有所不满。太太和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还为奴婢的终身大事做主,奴婢断不敢忘。可是这张福委实不是良人,您瞧奴婢身上的伤……”
白皙纤细的手臂上布着许多青紫指印以及细长伤痕,新陈交叠,很是明显。
她抽噎不断,泣泣哭着又道:“他只要吃了酒便会动奴婢动手,奴婢实在招架不住,想奴婢以前跟着小姐,就是手指破了皮小姐都会心疼奴婢,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还请小姐和太太说说,让奴婢回去伺候吧。”
谢重华还没接话,谢莀就一掷茶杯,站起来骂道:“这张福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本就好奇,去了趟学堂回来怎么发现三妹妹的侍婢会在青竹庄上,如今听闻是大太太做主配了人才知晓缘由。现儿听朱颜如此哭诉,不免心软,同谢重华道:“三妹,大伯母定是识人不清,那张福可不是个知道疼人的,要不你把这丫头待会府上当差吧,随便做个什么也比在这里好。”
朱颜目露激动,“谢谢二少爷。”
谢重华看着兄长语气沉重:“二哥,你知道什么叫疼人?一个丫头的事犯不着让劳你操心,不然二婶知道了你又要挨骂。”
二太太对儿子管教甚严,在府上时最容不得侍女们与他纠缠,唯恐误了他学业,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都会被仔细追问。身边服侍的人更都是二太太亲自挑选,仔细把关。
也正因如此,谢莀越发嫌弃身边婢女木讷僵硬,哪里像几个妹妹身边的丫鬟机灵?是以他对朱颜的印象向来不错。
不过此刻经堂妹提醒,也没有再说话了。
谢重华就对朱颜回道:“你先下去,张福的事我回去会让母亲处理的。不管你先前犯了什么错,到底服侍我一场,总不能让他这样欺你,至于回不回府的事,那是太太决定的。”
“小姐?”朱颜不愿出去,不死心的又喊她。
谢重华横她一眼,重复道:“出去,收起你的小心思,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在二少爷面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旧情。”
朱颜蓦地心虚,见她态度坚决,咬了咬唇,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谢莀本来还想问朱颜犯了何错,可毕竟不该过多关心一个侍女,就把念头压了回去。他推着盘子,催促道:“三妹妹,再不吃就凉了。”
谢重华眉眼眯起,“嗯!”
她吃得高兴,谢莀在旁边陪她,随口说起刚刚的事,“三妹不知道,裴公子果然有武家风范,行事俨然比我和大哥更像东道主。自打出了府邸都是他在做决定,来庄子上也是他提议的不要婢仆,自己挖笋捉鱼捕雀,他有功夫,轻而易举就受尽了我们的崇羡,我们都在听他吩咐,没想到三叔一来他竟害怕成那样子。”
想起方才裴继在竹林里乱蹿的景象,谢重华也是忍俊不禁,最后嚼了口中笋片才笑出来,“他还真是好玩。”
谢莀不明所以,还很费解,“三叔有那么可怕吗,不就难以近人了些吗,又不凶,子延做什么怕成那样?”
“或许三叔是接了路威将军的嘱咐管教裴公子吧。”谢重华猜测。
谢莀也不是特别关心,两人说东扯西就过去了。
饱腹后,谢重华嫌无聊,还是不肯放谢莀回去。
谢莀看着她,勉为其难的答应等三叔过来后再走。
然而,谢元盛没来,倒是他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道三老爷要回府了,问三小姐是随他回去还是和大少爷二少爷一道。
谢重华当然是跟谁来随谁回去的,立马与二哥告了别,跟着小厮往庄外走。
青竹庄外,谢元盛站在两匹高马边,正看着她的那驾马车面色阴沉。
谢重华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近了发现车门已开,有人自内打起了帘子,固执的语气和几步外的男子道:“反正我有车坐车,绝不骑马,你要骑自己骑,我坚持!”
望着眼前的蓝衣少年,谢重华定在原地,茫然的回首看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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