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牵一发而动全身。”坐在无为老人对面的人轻轻落下一粒黑子,“两头奔袭,总有尾大不掉之时。”
无为老人捻着棋子看了那满盘黑白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输了。”
老李偷偷看向无为老人对面坐着的男子,据说这位就是学堂新进的堂主,外界如今仅知此人姓何,本领十分了得,堂名都未定,却已经深得无为老人看重,然而从这名侍奉无为老人数十年的老管事眼中看来,山主这已非看重,似乎隐隐是……敬重了。
无为老人伸出手来,老李连忙弯腰趋上,将那叠纸交到无为老人手里,然后行了个礼,向后倒着退下了。无为翻看了下手里的纸页,随后挑出几张递给了对面坐着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自然就是何竹,此时仍是着一袭寒酸的青衣,但是此时看来,却隐隐有了股不怒自威的肃杀气势。
“今年新来学堂的易生名单、新录用的锦生及拾物名单都在这里了,看起来并没有你要找的那种人。”
男子将那几页纸仔细看了一遍道:“有没有,是需要我来判断的。”
无为老人轻叹口气,又挑出一摞纸:“这是今年申请参加小选考试的人的名单。”他看着纸,忽然间扫到了一个名字,林茂,字九皋,这么一想,林茂与他所要找的人的特征倒确乎有几分相合之处,只是……他要找林茂做什么呢?
为着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无为老人对凤清音一家心怀愧疚,林茂更是他力排众议耗费百年光阴和一甲子的修为才勉强救回,此时心念电转间,已将那张纸按下,把剩下的递了过去:“这便是了。”
男子逐一翻看着那些纸页,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名字,嘴上似是不经意道:“你手上剩下的又是什么?”
无为老人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这个师兄向来心思吊诡难测,生性又阴鸷多疑,此时多此一问未必是发现了什么。无为老人道:“剩下的多是些去年没通过品级考试,今年又来重修的。”
“借来一观。”男子伸出手来,无为老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在那些纸上动手脚,以免反而惹得他生疑。男子一页一页纸看过去,最后眼神定在了某张纸上。姓乔,名单,字无双,报考宝堂;姓陆,名无鸦,字明世,报考宝堂;姓林,名茂……
“姓林,名茂,字九皋,报考兵堂……九皋,林九皋,是你吗?”男子的脸上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
“山主这次到底是请了哪位同仁来执教?”宝堂堂主箱中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胖胖的肚腩在晨光中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箱中子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了!”这是饰堂堂主珠晶带着鄙视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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