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喝水,就那样,想起一出唱一出。苹果地离马路非常近,马路上也有人,在那站着听,我就唱。有的就骑着自行车直接从马路上就下地了,‘我离可远都听见你唱歌了’,就坐在那歇会儿,抽只烟,聊会天,继续唱,那样。”
但一两年后,跟他一样大的都结婚生子了,就他一个人,吊儿郎当每天在那晃悠。后来不结婚也不行了,老被人打听“一打听你,什么都行,就两样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找媳妇,一见面拉着人家的手,哭诉了一回身世,媳妇“可怜”他,就嫁了。很快也生了儿子。
如果没有选择,也就这么在生活的框里过下去了,一笔一笔,填满就算。
他在通道里认识了另一个唱歌的人叫刘刚。
刘刚是东北人,当狱警的时候,天天端枪对着树林里的坟堆站着,“晚上有点害怕”,对着林子唱歌壮胆,后来买了把吉它,钻到大鸽子笼里头练。退伍后失了恋,什么也不要了,带着吉它来了北京。跟亲戚一家三口挤一张床,有次饿得不行把锅卖了,换了两块钱。
后来卖盗版DVD,小百货,出租碟……娶了媳妇,媳妇把家里的工作辞了跟他来北京,给别人做那种在饭馆常见的塑料套的一次性筷子,一袋子是5000双,串满一袋子是10块钱。他说:“要是可劲串,串一天一宿串两袋子,一整就干到后半夜”。一家三口一年下来,根本攒不下钱,有的时候还得跟朋友再借点。
我说:“你算是为了你的音乐来的,她为了什么?
“她就为了跟我在一起。”
“可是来了之后是很真实的生活,吃苦受累,那么小的房子,天寒地冻。”
“都跟我受了。”
“你不心疼?
他眼睛红了一会儿,说“心疼,她说我不图你什么,只要你对我好,快乐就行。那种。”
“人在心里头总需要有一个归属,你在那个生活里头,你觉得你自己有吗?”
他说:“其实每天唱完歌背着琴从通道出来,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有下班的,挤公交的,那种心情让我感觉,这世界其实挺美好的,能让我心碎”
采访的时候,我问王旭,“有一种声音说,他们担心旭日阳刚只是昙花一现”
他说,“要说我们是昙花,我觉得我们要开的非常灿烂,这一瞬间也开的非常好,是吧?”
他们这二十多天被媒体包围着,“对广大农民工说些什么吧”“对河南人说些什么吧”“对民权的父老乡亲说些什么吧”“对湖南的□□说些什么吧”……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他用“可怕”来形容这个成名的过程,“等于两个人没有拿到执照,没有拿着驾照,开着火箭就上天了,多危险,然后很容易迷失方向,等你迷失了方向,你再想回来,就麻烦了”。
他在歌迷会上说他现在挺“害怕”,这是他少见的软弱时候,“那个歌词就在写我们‘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可我感觉还是那么悲伤,’就这样。”
我问“应该是喜悦才对,为什么有更深的迷惘?”
“走不好,就会掉进去。把自己给丢掉了。我很不想丢掉自己,要实在不行,我宁愿回到我的以前。”
“你没辞职吗?”
“没有,他们让我辞,我没辞,我说我就不辞,就跟你们签合同,还要签,今年就签了。”
“但你现在也不可能回去上班,那他干吗给你留着这个位置?”
“老板说你尽管走,以后走不动了再回来,我说我就记着这句话”。
我问过他:“要没有这个视频,没有这个网络,也许就这么一辈子就这么…”
他接过去说:“那也很好,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很普通的普通人。”
他原来是打算就这么一边看仓库一边在地下唱歌,唱到65岁“唱不动,回家做个小买卖,得了,没有别的想法。”
他让我想起老罗说的那种人,“看一个人不是看他最终成为了什么人,而是他本来就是一个什么人。比如说韩寒当时没有成名,后来没有赚到很多钱,也没有那么多的女朋友等等。但又怎么样呢?如果有一天路过上海郊区的那个小镇,碰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叫韩寒,如果你有幸跟他坐下聊聊天,你仍然会感觉这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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