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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已经回到林贵妃宫中的林大将军却一脸怒火,最后实在憋不住,“碰”的一声,将宫女递给他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吓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林贵妃也吓了一跳,还没见过兄长如此气怒的时候。
“怎么了?”她问道。
林大将军怒瞪一脸纯良的梅寻,额上的青筋往外直蹦:“你还问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你儿子是怎么了。”
林贵妃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却见梅寻一脸无辜的模样,语气还十分平和,“舅舅先不要动怒,父皇也任命了我为先锋主帅,跟我们之前商议的情况并无太大差错。”
“并无太大差错?”林大将军都被气笑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外甥,“你自作主张让我交出了兵符,还敢说并无太大差错。”他也是气得狠了,否则不会对一直关爱有加的外甥如此说话,同时也是梅寻性情宽厚,知道自己这个舅舅是为他着想,所以也并未记恨,而是先安抚了母妃,再让宫女端上一杯热茶,自己亲自递到了林大将军面前。
“还请舅舅不要生气,听我慢慢道来,如何。”梅寻嗓音平和,让人也不由得跟着平和下来。
林戴脸色不好地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听到耳边外甥熟悉的平和嗓音,“之前在早朝上,父皇可是执意要舅舅亲去处理辛国盗匪一事。”
林戴脸色难看地点头。
“事后我听说,满朝文武都十分反对父皇的提议,父皇只得压下不提,称之后商议,遂下了朝。”
林戴听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他堂堂燕国将军却被皇帝安排去剿匪,如此大材小用,对他而言,实在是种羞辱。
“那舅舅可还记得户部尚书谢均升被罢黜职位流放一事,我记得他当时还找过舅舅,请求舅舅伸出援手。”梅寻双眼清澈地看向林戴,未等他回答又继续说道:“我记得舅舅当时答应了下来,保住谢家家眷免受罪责,最后谢大人在流放之前写下了一纸罪书畏罪自杀了。”
这件事,林戴也记得,连那张纸都是他提供的,只是这些事,身处深宫之内的外甥又是从何得知,难道是……他看向了林贵妃,林贵妃摇头,她儿子性情温厚,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让他知晓。
梅寻摇了摇头,“舅舅不用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只是父皇早已对舅舅生出了忌惮之心,难道舅舅就真的毫不知情吗。”他眼中满是无奈,对着两位一心为他的亲人再次说道:“母妃与舅舅一心为我着想,我是知道的,但是父皇并非真如表面看上去的不清事是,对于舅舅所作所为,恐怕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刚刚若是舅舅真以兵符胁迫父皇,恐怕林氏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外甥这一番话,顿时打醒了越加张狂的林戴。
见舅舅已经慢慢回过味来,梅寻将燕帝交给他的兵符再次递到了林戴手中,问他:“这兵符,舅舅可还想继续把持在手中。”
林戴捏紧了兵符,脸上闪过难以取舍的神色,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反将兵符递还给他,嗓音低沉:“这兵符,你拿着,等你凯旋而归之时,舅舅就逐步卸下将军之职。”
“舅舅。”
“兄长。”
两声呼唤同时响起,表达的却是不同的情绪。
梅寻是感动,知道舅舅是真的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
林贵妃却是不敢置信,完全没搞明白,前一刻他们还在商议如何为她儿子扫清障碍,怎么后一刻,兄长就要卸下将军的职位。而且她明明荣宠后宫,林氏哪来的灭顶之灾。
“皇儿!”她又厉声唤了梅寻一声。
林戴看着还未回神的妹妹,叹了口气,对梅寻说道:“跟你母亲好生说说,她是最为你着想的人了。”直到现在,林戴才慢慢看清楚他这个外甥实则胸有丘壑,并非真的对眼前局势毫无所知,他眼下如此及时地泼冷水,意图在哪里,林戴又怎会不知。
梅寻志不在皇位。
夺嫡之路本就崎岖危险,被保送之人又毫无争夺之心,再加上皇上已对他戒备有佳,如此情况之下,林戴自然只能明哲保身,先要将林家从这场危难中摘除出来,至于皇上是如何想的,眼下,林戴也不太在意了。
林戴告退出宫了。
林贵妃却大发雷霆,任由梅寻如何劝慰也不起丝毫作用。
而此时,也有一个大发雷霆的人。
这人大发雷霆之下,就无人敢前去劝慰了。
寒风萧瑟,殿内却烤着热炭,不止不寒冷,还有些过度的暖流。
一地的狼藉,梅钰正倔强地跪在地上,周围的地上全是碎裂的瓷器渣滓。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燕帝坐于首位,脸上满是冰霜,对底下跪着的少年也毫无一丝怜惜之色。
梅钰的左臂无力垂着,蜿蜒地血水如同滴答跌落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干净的地毯上,一落地,就被地毯吸收了进去,不留一丝痕迹,只有那么一缕缕清淡的血腥味才能让人察觉到,那些血迹存在的可能。
如此倔强又如此坚韧的人。
席步芳眸光深幽,走过去伸手就要将他给拉起来。
只是这次,少年的手臂却青筋迸裂,丝毫没有动弹,他不起来,谁也不能将他拉起来。
见此,席步芳只能让慕禅去拿了干净得纱布过来,旁若无人地就开始为梅钰迸裂的伤口重新包扎。
这时候,那被袖子掩盖的伤口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中,暗红得吓人的鲜血随着原本包扎的布条掀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原本细腻柔滑的肌肤现在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破洞。
燕帝看在眼中,双眼微微一缩,气势陡然弱了一点,“你伤势未好,朕不计较你的冒失,不过,景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个度了。”
燕帝起身就要离开,王福赶紧跟上去,在经过梅钰时还小声劝慰道:“殿下,您跟皇上说话,还是稍微服点软吧,皇上其实心里一直是挂念着您的。”
服软。
梅钰装着这幅窝囊象早就服了无数次软了,可他的父皇看了,只会心生厌恶,觉得他妄为黄家血脉,难道这次他再服个软,父皇就能听到心里了吗?
不会。
梅钰心中自嘲,手指都快被自己抠破了,“父皇,当年兖州的前车之鉴,您真想再次发生吗。”
燕帝脚步微顿,却没有说话。
“您难道就因为儿臣怯弱,母后与皇兄离世,就要这么将儿臣困在皇宫一辈子吗。”低哑的嗓音中满是控诉之意,梅钰双眼低垂,却是让人看不到眼中神色。
过了许久,才听到燕帝冰冷的说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话音刚落,燕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福看了跪在地上的梅钰一眼,叹了口气,就急忙跟了上去。
待燕帝一走,席步芳也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嗓音淡淡的,像是嘲讽:“我还当殿下有什么妙计能让皇帝答应你插手赈灾一事。”
“走了?”梅钰没有搭理他的酸话,低哑的嗓音依旧,却抬着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给慕禅,让他扶自己起来。
慕禅刚刚过来,却听席步芳“嗤”了一声,打横将少年抱起,就抛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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