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归来兮

皇兄跑了这一趟，谁知道……”他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嗫嚅：“谁知道半路上遇见了三哥。三哥非拉着我一起斗蟋蟀，刚好他那儿也有一碟糕点……”

    “两碟一模一样？”上官露问。

    “是。”明翔重重点头。

    “连碗也一样？”

    “是。”

    “接着说。”上官露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儿臣没留意，便拿走了，到了庆祥宫，皇兄因等不及已喝了一大碗酪子，故而糕点就没用多少，这碟糕点末了差不多都进了我的肚子，所以……”明翔抿了抿唇，“是儿臣的疏忽，害的皇兄险些中毒，请母后责罚。”

    “傻孩子，别动不动的请罪。”上官露向明翔伸出手来，柔声道：“瞧你这孩子小脸白的，你受苦了。母后知道你委屈。”

    明翔这话其实留有余地，并不是□□无缝，明亭还有机会喊冤，可以说这事摆明了是有人设的局，借他俩的手毒害明宣，因为他们三人都涉案了，尤其明宣和明翔中毒，他成了最有嫌疑那个，只有明恩置身事外，那么完全有理由把脏水泼到明恩头上去！

    岂料上官露出乎意料的没有追究，而是道：“谁下的毒都不能是孩子们下的毒，看看明亭，还那么小，都给吓成什么样了，哭个不停，你放心，母后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消说出背后是谁‘指使’的就行。”

    明亭不傻，指使？指使二字等于说明自己脱不了干系，当即道：“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母后。儿臣只是百无聊赖，和四弟一起戏耍一番，但是身边有很多人跟着，谁都有可能下毒，更何况，那碟糕点也是别人给我的。”

    “谁给你的？”凝香代问。

    明亭心念电转，谁能在这事上替自己顶缸？

    裕嫔是不可能的，他心中恨极了，既无助又屈辱，他寄人篱下走到今天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延禧宫的那位。

    哪怕是万分的不情愿，明亭还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为难道：“母后，儿臣……”

    “是谁？”上官露再问。

    明亭只得道：“是我母妃。就是延禧宫的段氏。母后您不要生气。儿臣知道您不想见她，儿臣以后都不去了，儿臣就是知道她成天介嚷嚷着让儿臣去看她，儿臣心里不落忍，便去了，之后，她便差人送来一碟糕点来，说是知道儿臣最喜欢吃芙蓉糕，亲手给做的……一番心意，儿臣只有收下。”

    “原来是段氏那个贱人！”裕嫔趁势发难。

    明亭心中剧痛，又无可奈何。

    华妃也道：“臣妾代娘娘管理后宫这期间，见她一直不吵不闹，安分了许多年，不曾想……真是百密一疏。”

    “是啊，贼心不死，其心可诛。”上官露斩钉截铁道。

    明亭一个瘫软，终于是难逃一劫，延禧宫段氏本就缺衣少食，身体孱弱，再加上日日受到训斥，精神早已失常，而今因为谋害皇嗣，被赐以鸩刑。

    众人离开永乐宫的时候，都是出了一身的虚汗，皇后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是手起刀落，弄得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上官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还有一句话要说，专门是留到最后才说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住了裕嫔，对明亭道：“明亭啊，本宫对你有一句忠告。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对明恩说你最喜欢吃芙蓉糕，明恩心疼你，特意把芙蓉糕都给了你，可后来宫人们在花坛里找到了一堆糕泥，黏黏糊糊的，引的野猫在那里聚集。所以明亭，你到底是喜欢吃芙蓉糕呢，还是不喜欢吃？小孩子撒谎可不好哦。”

    明亭刚跨出门槛，闻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裕嫔想上去扶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谦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狠狠瞪了明亭一眼，明恩的心情也很复杂，本来想让下人搀扶明亭的想法也止住了，大跨步从他身边离去。

    喧嚣过后的永乐宫终于静了下来，上官露抚着袖口精致的花纹状似无意的懒懒道：“宫外就是比宫里好，处处有花香，天高云淡，连野草都有淡淡的清气，万物有灵。可一回宫，即便是偌大的宫室，也感觉遍地都是血，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一不留神，万劫不复。你说，要没有这安神的香，本宫日日殚精竭虑，可怎么睡得着？去——让华妃依惯例给永乐宫送点香过来，本宫最爱她的手艺。”说到最后，笑的竟有一丝神秘莫测。

    折柳道‘是，’合身出去到重华宫传达。

    凝香替上官露轻轻垂着臂膀，不胜欷歔道：“娘娘，明亭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为了自己，连亲生母亲也下得了手，简直丧心病狂。”

    “是啊……”上官露不免一叹，“从前段氏虽然很嚣张，但临了是这个结局，被亲生儿子害死，本宫还真是有些同情她。只是这里是哪儿？是皇宫！宫里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冤魂。要怪，就怪她自己命薄吧。”

    “至于明亭，由得他去。”上官露不以为意，“总有一天，他不是被自己作死，也会有别人来替天行道。用不着咱们操心。”说着，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笑道：“我看老四就很不错，这孩子天资很高，今日一言一行可圈可点，偏还懂得遮掩锋芒，只以为他天真无邪。”

    凝香问：“对了，娘娘，大殿下那边，您就不稍加抚慰一下？这些年您不在……”

    “他都这么大了，就像你说的，是时候该让他知道他的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群狼环伺，难道他要一辈子靠跟我哭诉过日子？”

    “就是殿下，心里可能有些不好受。”凝香轻叹。

    “不好受也得受着。”上官露双眸一眯，“我的儿子，总要比我强才行。”

    凝香默默点头。

    同一时间，华妃踏进重华宫，稍稍歇了口气，绿珠便嘀咕道：“娘娘，您说这延禧宫的段氏，咱们留她一条贱命，她倒净给咱们整麻烦。”

    华妃回道：“都今时今日了，你以为段氏还能出手？这宫里哪里还有人为她驱策？而且这糕点她是送给自己儿子的，她又怎么会下毒？而且她是有通天眼啊，还是有预知力，能推算得出明宣哪日想吃？明翔什么时候会经过？开玩笑！最熟悉的彼此的莫过于兄弟手足罢了。你当皇后傻的不成！不过她闹一闹也好，这些年，宫里太平惯了，她一回来就把宫里的人都得罪了——”正说着话，折柳便被请进来了，得知了皇后的要求后，送走了折柳，瑞秋不免气愤交加：“娘娘您都是贵妃了，皇后怎么还能这么随意使唤您呢，这些手艺由得宫女去做便是了，她这是把您当什么了！”

    五年了！

    华妃上位五年。

    若放在从前，这些事都是小事，她孝敬皇后，皇后是嫡妻，她一个妾有什么不应该，哪怕如今是一个贵妾，也没有不应该。

    可没有女主人的皇宫太久了，久到华贵妃不能忍受她的头上还有一个人，像从前一样对她颐指气使。

    她用力的折着手中的金簪子，恨声道：“没完没了！我让她三分，她还得寸进尺，要拿余威吓唬谁呢！好，她不是要香料吗，行！”华妃的笑像淬了毒，招呼瑞秋附耳过来，嘱咐道：“传话给太后，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咱们送佛送到西，是时候动手了，不能叫这些年的努力白白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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