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就屡屡异常。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三月荧惑犯井,四月荧惑犯鬼,五月太皇犯毕,又有大如弹丸的白色客星止于天仓,越来越亮,最后居然入了紫薇垣!”
智及方丈虽身居深山,但身为国师,对朝廷大事也了如指掌,顿首道:“这是‘五星紊度,日月相刑’之象,君王无道时才会出现此象,为此皇上还下了罪己诏,我在邸报上读过这个罪己诏,说‘朕静居日省,自古乾道变化,殃咎在乎人君。思之至此,惶惶无措,惟冀臣民,许言朕过’。”
“我觉得很奇怪,皇上是一代雄主,他出身草根,爱民如子,不应该有这种天象。袁珙,你钻研星象多年,精通相术,窥知天机,可知是为何?”
“为何?”袁珙冷笑道:“儒林那些读书人不是早说了嘛,纷纷上书说皇上治国太过独断专行,不听劝谏,惹怒了老天。”
在志同道合的老朋友面前,智及方丈也展露他的本心,讥讽笑道:“皇上是开国皇帝,一代霸主,这些儒林中人妄想分权,限制君权,皇上岂能如了他们的意?这次借着‘五星紊度,日月相刑’的天象攻击朝政,逼皇上让步罢了。”
“邸报上各种文官的奏折基本盯着三点咬住不放,第一分封太奢,将来藩王的势力太多,恐怕有汉朝七国之乱的纷争、第二用刑太繁,对官员和百姓都用重刑、第三求治太速,说皇上太心急了。”
袁珙说道:“皇上虽然下了罪己诏,但绝对不会向文臣让步的。”
智及方丈说道:“但储君太子对文臣言听计从,以我看,分封太奢这个戳中了太子的心思,从此以后,太子会和这些文臣更加亲近,将来太子登基,朝中肯定不复有如今儒释道三家并立的格局,儒家一家独大,我们释道两家会退出政坛。”
袁珙看着天际渐渐明了的星象神秘一笑,“这个未必。”
智及方丈迟疑道:“可太子从小就被文人包围,我们无法影响太子的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珙摇摇头,“文人们为了攻击皇上,曲解了‘五星紊度,日月相刑’的星象。”
智及方丈不解,“和皇上的罪己诏无关?你的意思是?”
袁珙说道:“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三月荧惑犯井,四月荧惑犯鬼,五月太皇犯毕,但真正关键的是六月突然有一颗不知名的客星异常明亮,大如弹丸,一直升到了紫薇垣,紫薇垣是象征帝王的星运,出现如此异相,是帝星不稳,江山易主之兆啊!”
智及方丈闻言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北元即将反扑南下,颠覆大明?”
袁珙摇摇头,“北元黄金家族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是大明皇室即将生变。”
智及方丈一颤,叹道:“听闻皇上去年被张士诚残部刺杀,得了头疼的毛病,难道帝星将崩,太子继位?”
袁珙摇摇头,“不是,紫微星依然明亮如昔,皇上春秋鼎盛。”
智及方丈回想起袁珙的前言,沉默片刻,说道:“诸子夺嫡,皇储有变。”
袁珙点点头,“我一直观察计算着着星图的移动,才会来到凤阳。”
这时一颗明亮的星星出现在紫薇垣,星下云霞流淌波动,显示出万千气象,袁珙顿时大喜,“又出现了!就在这里,快备马,我们去看看!”
一僧一道骑着马往星云变幻的方向而去,他们来到一处山峰,看见蜿蜒山道上一个男子牵着一头牛艰难前行,牛背上横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含着一枚新生的树叶,吹着简单的乡野俚曲。
正是徐妙仪。
昨晚下了暴雨,道路泥泞不堪,男子干脆光着脚,冰冷的淤泥漫过脚踝,行走时呜咽作响,泥水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徐妙仪停止吹奏,吐出了树叶,嬉笑着掏出手帕,弯腰亲自给男子擦脸,袁珙这才看清了男子的相貌,瞪大眼睛说道:“是……是燕王!他怎么在凤阳?徐妙仪和他……喂,你这个老不死的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坐在牛背上的徐妙仪将素包子塞到了朱棣嘴里,“那个借你耕牛的里长好豪爽啊,容许你把牛赶回家,否则我只能步行了,骑牛比骑马舒服,牛背那么宽阔,走的也稳,几乎可以躺着睡觉,”
朱棣吃着龙兴寺的素包子,笑道:“里长家精打细算,是想省几捆喂牛的干草,我们用了人家的
牛,就要养着它。”
徐妙仪爱惜的拍着牛背,“辛苦啦,要几日才能耕完?”
朱棣说道:“种地的老农说,至少深耕一次,再细耕一次,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徐妙仪说道:“那更要好好养着这一头牛了,来,赏它一个大包子吃……”
徐妙仪趴在牛背上喂牛,朱棣牵着牛走进山腰的一处草房,院子里,徐妙仪要跳下牛背,被朱棣阻止了。
朱棣小心翼翼的抱起牛背上的徐妙仪进屋,不一会,草屋烟囱升起了炊烟,随即罩着屋顶的云霞变幻,形成张牙舞爪的龙行,一群倦鸟从头顶飞过,袁珙被呼扇着眨了眨眼,云霄蓦地消失,深蓝的夜幕彻底统治天空。
夜间无风,草屋炊烟形成一条直线,直指天际上紫薇垣里那个明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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