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就有了一轮比月亮更美的月亮,因为它是来自人家的,因为它能轻轻抚在你的心上,因为……它有感情。
此时,杏儿的眼睛,让卫从武想起的就是他年少时见过的月亮河。
于是时光倒溯,他恍惚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第一看到那条河的,那个时候。
“我给我未来婆娘找来的好衣服”
杏儿突然笑了,眼睛一弯,像是把月光锁在了里面。
“那你等着。”
杏儿关上了自家的屋门。
卫从武本来想走,却因为杏儿的嘱咐留在那了,他左右看看,就坐在了杏儿家院子里的石头上。
屋内,一灯如豆,铜镜子里,年轻的女人静静地看着自己,整张脸似乎都在发着光。
梳妆、挽发、用无名指沾一点胭脂小心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
铜镜映着这一切,像是镜子里在上演的旧时迷梦。
衣服包裹打开,蓝色的长裙被抖落出来……
杏儿家的房门响了,卫从武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开门走出来的女人。
纤细的腰肢、光洁的额头、嘴唇上的一点胭脂红。
蓝色的旗袍罩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笼在了卫从武的心上。
短短几步路,从老旧的房子里,到同样沧桑的院子里,她就像是走完了一个人的一生一样,一颦一笑,迈出的脚步,轻动的细腰,全是能让人长久品味的诱人味道。
“还中看么?”
卫从武没说话,拿起杏儿手上拎着的棕色毛斗篷,给她轻轻披上。
“你有时候和你的名字真不搭。”
杏儿摩挲了一下身上柔软的皮毛,用眼角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不该叫从武,应该叫从花……对待兄弟们都那么凶,一看见漂亮姑娘就一点也不像个泥腿子了。”
“我就是个爱跟着美人儿转的泥腿子,就跟着你这一朵花儿。”
“是么?”杏儿拍开卫从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斜坐在刚刚卫从武坐过的石头上,大冷天的,她为了穿旗袍把裤子都脱了,现在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陪着她身上的旗袍,就像是暗沉天色下依然耀眼的雪山。
“你说,我是什么花儿?”
你是什么花儿?
卫从武再看一眼那一抹白玉色,把视线转回到杏儿的脸上。
笑容慢慢地爬上男人的脸,笑意钻进了男人的眼,他脱下自己皮马甲盖在了女人的腿上。
“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就出来,明天肯定满脸鼻涕花儿。”
话说到一半儿,他已经猛地把杏儿从石头上抱起来。
“啊!”
杏儿尖叫了一下,两条腿挣扎着,拳头没什么力道地打在男人的胸膛上。
“卫从武,你放我下来。”
“不要,我啊,得赏花!”
说完,他就横抱着杏儿冲进了房子里,两扇房门被他用脚随便踢上了,没关严,碰撞出了一点的无辜和隐秘。
脑后的发髻散开了,长发披垂,先盖在了炕上,接着才是那个被绫罗包裹也依然美好如月光的女孩儿。
她的眼睛里没有月光了,只有面前的男人,呼吸相接,目光纠缠。
“那你喜欢什么花儿?”
杏儿的唇角还有若有似无的笑。
伴随着放下她的动作,卫从武俯下身依然和她四目相对。
“我最喜欢眼前的这朵花儿。”
“你说,我是什么花儿?”
卫从武没说话,他抬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要离开,被杏儿抓着他的衣领又拽了下去。
女人的目光从他的下巴上一点点慢慢地往上蹭,像是用一把精细的刷子,在他的心上浅浅地刷过去。
“我不告诉你。”
卫从武似乎把笑声卡在嗓子眼里,整个笑容却都在他的脸上。
他难看么?
他好看么?
用难看和好看似乎都很难形容这个男人,他的脸上有时光的沧桑,有内心的澎湃,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样子,那就只能简简单单地说他是个汉子,能撩的女人晚上睡不着的汉子。
面对着这样的他,杏儿的眼睛里渐渐沾了一点迷蒙。
“那你告诉我,这朵花儿是不是就在你的心头上,什么都比不上她金贵?”
声音轻轻浅浅,语气朦朦胧胧,两颗心蹦蹦跳跳,在同样的节奏上。
卫从武抬起手,一根手指差一点就要触到杏儿的脸。
可惜,是差一点儿。
“那朵花儿,是从雪山上飞到我心里的,落在了我心上了我就放不下。”
“所以你只是放不下她,她不是最金贵的?”
“世道太差,我得当刀当盾,才能护着我的兄弟和我的花。”
男人看着杏儿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
“有时候你转个身,世道就是个好世道了。”
杏儿慢慢地说。
“那样的世道,我消受不来。”
卫从武用着和杏儿同样的说话节奏回答着她,他再一次想起来,杏儿还拉着他的衣领不放。
“那就没有好世道了。”
“挣一挣,说不定就有了。”
在卫从武说这个话的时候,杏儿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亮了,她的心里,又有着什么东西,缓缓地熄灭了。
“我得走了。”
把杏儿杀得了人也缝得了衣服的那只手攥紧在自己的大掌中,让它松开自己的衣领,卫从武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杏儿躺在床上没动,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也许,也是一声叹息。
这段戏结束之后,真正在大喘气的是蹲在地上的宫行书,他都没顾得上去看监视器里这段戏的表现,先是蹲着喘气,然后从地上蹿起来开始原地绕圈子,一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只不过别人都听不懂他在念的是哪国的经。
“这是干嘛?”
在旁边帮忙调控机位的严鹤问王韦。
王韦斜眼儿看着他说:“这都不懂?养过猫么?”
严鹤一头问号儿。
“猫发情的时候不就这样么,跟缺根弦儿似的光想着□□和转圈儿了。”
王韦说的煞有介事,严鹤抬手作势要打他。
拍完了这一幕需要的全部镜头,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这一场通宵拍戏结束的比大家预期的要早,天还很黑,山路不好走,宫行书决定大家现在山上休息一下,早上六点再坐车下山。
知道今天是大夜戏,池迟已经从村长提前买了三头羊,羊骨炖了五六个小时的浓汤,加上切好的羊肉和胡椒粉,热热的一碗下去人就精神起来了。
帮忙做饭送汤的人村长说了可以带着羊骨头和馒头回去,池迟也额外给了一笔报酬。
这样的外快,叶芽儿舍不得错过。
所以池迟从叶芽儿的手里接过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寥寥几片白萝卜下面是大大的一块羊腿肉,这块羊腿肉一挑起来,下面的汤顿时只剩了个底子,显然,这是叶芽儿在盛的时候有意为之的。
“这一碗……你要是在餐馆里卖可得亏钱。”
池迟笑着用筷子撕下来一块羊腿肉放进自己嘴里。
叶芽儿低着头没说话,自从那天跑开之后,她看见池迟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有路过的年轻演员笑着接话:“整条羊都是你买的,老乡分你肉多一点也是应该的。”
“哪有那么简单,羊汤装的时候心里得有数,吃一口肉,带一口汤是最好的,汤多了,显得卖羊汤的人心眼儿不好,肉太多,就少了汤里的鲜味儿,人容易腻。就像这个胡椒粉,要是每个碗里都洒着同样的量,撒进汤多的里面让人一口下去就出汗,要是肉多汤少的,那放了一样多的呼叫味道多怪啊……”
摇摇头,池迟又吃了一口羊肉。
池迟随口说着,叶芽儿就走不动步了,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抬头看池迟——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她应该很累了,眼皮都有点耷拉,可是一点点吃着肉,还是让人觉得她悠闲又清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叶芽儿问池迟,用乌黑黑的眼睛看着她。
池迟突然笑了。
“因为我以前就是给小饭馆儿送外卖的啊,羊汤、南瓜粥、包子、肉夹馍……我都得会装,还得给那些剧组送过去。”
叶芽儿惊呆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池迟以前过的是这种生活,在她的“以为”里面,池迟应该从来是这样光芒万丈的才对。
女孩儿抬头看着叶芽儿说:
“有时候抬头看看,‘杂草’比你想象中多多了,能过得好的,也比你想象中,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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